薯芋是一種本地野生的根塊類植物,有些像芋頭,但又不是一般常見的毛芋頭。
其實苕和薯,芋和蕷都是傻傻分不清楚的稱謂,它們都可以指稱山野中的任何澱粉根莖——就像很多人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吃的是塊根還是塊莖一樣。
本土的鄉民便在這些稱謂前頭加個“山”字,要麼加個“野”字,要麼兩兩搭配,顛來倒去,就可以命名各式各樣不同的植物。
比如本地人說“野薯”,有時候指一種有毒的根莖,有時候又是指個頭長不甚大而可食的野生圓山藥。
“山芋”,它可能是指能夠食用的野生芋頭;也可能指一種不能食用但可作染料的植物,這種植物有時候又被叫做薯蕷。
而薯蕷有時也可以指稱山苕,即是常見的山藥。
但薯芋又是另一種可以食用的本土芋頭,隻不過完全不是農家也偶有栽種的毛山芋……
其實山裏的人不識字,像芋和蕷在口語中通通都發音為“玉”的植物,農人們交談時僅僅用一點音調的變化來區分,偶爾又把某字念作“籲”。
就是這麼任性混亂。
隻能說,大約,這大靖朝的先人們將塊狀根莖類的植物作為食物的曆史“源遠流長”,傳播甚久又十分廣泛,加上物產豐富,植物種類繁多,才會產生如此之多的變化和不同的理解。
反正“假本地人”的柳奕是聽著有點懵的。
總之,她家從林子裏采回的“薯芋”在本地也不太直接食用,而是清洗削皮之後用來製作一種隻有在秋季才能享用到的粉皮類食物。
恁土豆大小的芋頭在研缽裏研磨得稀碎粉爛之後,加入大量的水攪拌,讓它慢慢洗出澱粉來,再用細眼篩的竹籮過濾幾遍……
最後將澱粉液均勻鋪開在沒眼的小竹籮上,扔進鍋裏蒸熟。
今日蒸製粉皮的應該不止她們一家,因為奎嬸昨日亦采了許多蕨根,做蕨根粉也是這般操作。
現時叫這類用植物澱粉蒸製出來,口感略勁道又有點嚼頭,可以曬幹保存的食物都叫“X皮”。
薯芋粉製作的叫薯皮、芋皮,蕨根製作的就是蕨根皮。
將這些“皮”切細成條狀晾曬而成的便是“幹”。
蒸好的成品晾曬起來,可以曬得幹透,保存個半年不成問題。
隻不過,目前的工藝原始,大部分原材料都從野山采獲,這類食物的產量很小,幾乎就是做一次吃兩頓完事,存點下來也吃不出半年去。
像奎嬸,挖得恁多韌勁十足的蕨根,要舂搗起來就更費勁了,做蕨根皮也沒有做芋皮來得快。
看著鍋子裏水汽蒸騰的竹籮,柳奕忽然意識到,難怪豆腐皮要叫豆腐皮,還有米皮與涼皮……
澱粉類的幹製食物原來如此“源遠流長”,後麵再改進了做法的各種粉幹粉條,它們也應用了同樣的原理。
隻是材料不同了,製作手法進一步發展了而已。
照她說,應用澱粉製作這類食物的方式才叫真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從野生野長的植物,到後來任何傳播而至含有澱粉的食物,都可以被加工成各種粉、幹、麵、線……這叫真正的牛掰。
柳奕瞬間又從這些想到了肥腸粉、炒牛河、酸辣粉、米線……
蘇——隻能咽口水了。
旁的不說,如今還沒有現成的米粉,也磨不上麵,要用舂窩擂缽把它們舂成足夠細的粉,那得費大勁了,農人們一時半會兒可沒法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