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輕易不怎麼下手,卻教柳奕認得了幾種外傷敷用的草藥。
比起兩個原生的農婦來,單憑一點記憶的柳氏,到底還差著些。
正走時,芽姊忽地指著身旁一棵植物道,“阿嬸,恁是茜草也未?”
柳奕湊上去,看芽姊用鐮刀扒拉開的雜草間正有一棵小草——恁直立的莖杆上,分層長有一圈的葉片,幾乎每一層都是六枚……
“非是耶,恁需找那等四葉尖尖則。”婁家的奎嬸看一眼便道,“此卻亦是一味藥材,稱作葎草,恁葎草多分數片葉……芽姊想染新衣?四葉尖尖則便最合用。”
奎嬸表示待看到時,再指點給她。
“很是耶,俺家不日要染布,卻多拾得些烏桕亦好。”
一群人看過了經常去的幾處有腐木的地點,能采的蘑菇還不多,於是又順著小路,朝更深的林間走去。
在一片長得頗似芋頭的植物附近,奎嬸發現了一株掛著果實的藤蔓。
“卻是甚好。”椿氏笑道,上手便摘起恁藤蔓上的小“豆子”來。
“莫不是……山藥豆?”柳奕瞅瞅芳娘,不甚確定。
“正是耶,摘得恁豆子卻好挖出來窺窺。”奎嬸和椿嬸都認為這棵山藥藤長葉茂,下頭的根塊應當小不了。
此物在這裏民間亦叫山苕,賣去郎中處卻叫薯蕷或山藥。
柳奕在一旁磨拳擦掌,她吃過山藥,也吃過山藥豆,就是沒見過實實在在長在藤蔓上的山藥豆。
而且恁山藥藤,不說與她,也隻當牽牛花一類的野草罷了,仔細看看才道原來長這樣。
“山藥恁豆子可還堪種?”柳奕問阿娘。
“種?”奎嬸一聽便笑起來,“個物事誰人種得。”
他們這處的山苕都是野生野長,見著就挖,沒有便算。
不然它怎麼叫山苕?種到地裏了還能叫山苕嗎?
奎嬸笑得淌淚,從來也沒聽說還能種山藥的。
大姊這孩子,又犯傻了。
順藤摸到根莖處,芽姊便使了一把小鋤頭,吭哧吭哧挖起來。
最後掘出的山藥根卻不是柳奕過去常見的直來直去模樣,而是曲曲扭扭又多突兀的老粗一坨樹根。
不過她也知道,這東西隻是長得醜,滋味其實並不古怪。
在現代時候常買的山藥基本都是人工種植,真正土長野生的反倒不多。
而這樹根似的物件,才是它們原來的本相。
奎嬸還道,就這本地的山苕亦有完全不同的兩種,一種更加細長,一種更像熊掌,滋味相仿,反正都是極補養的山獲。
植物的外觀與生長的環境也有莫大關係,即使是同樣的品種,在不同的環境下也會變得不一樣。
土壤鬆散它們的根莖便長得肆意,土壤黏實板結它們便長得曲折。
柳奕表示明白,恁就是課文背的“橘生淮南為枳”。
她們挖得的這棵山苕,估摸能有九斤十斤重,沉得壓手,叫人頗有成就感。
柳奕覺著,這收獲的喜悅,是許多其他樂趣無可替代。
不然,過去那種菜的遊戲怎會流行恁老長時間。
沉甸甸的收獲,總是更能叫人生出踏實與富足的安全感來……
這一天,到下山時,她家阿娘破天荒地撿回了小半籃子野蘑菇,好些山苕、薯芋,還有不少的各色草藥。
柳奕則背回來半簍山核桃,大半背簍野生的獼猴桃,一大捧各類野果子。
她已跟芳娘發了宏願,一定要用恁山藥豆子種出山藥來。
秋日的山林總是寬容而慷慨,婦孺們已看好了幾處甘栗結得頗多的地方,可惜恁栗子還不甚成熟,便相約下一次拾橡子則時節再叫上家中的男人來打山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