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文物案生態】
郊外,誰家的羊,安靜啃著秋草。
羊屁眼沒遮攔,邊吃草,邊拉糞蛋。路上也拉。放羊的娃,把羊繩鬆了,一邊玩。玩夠了,不見羊,順著豆豆,又找到了羊。羊不會丟,除非它不拉糞蛋。
藍守玉小時候放過幾群羊。
文強不一樣,他的爸媽都在鐵路上。他隻曉得羊肉好吃。後來到了雪域,他還曉得羊肉要大塊地吃,還不能白吃,得混著老酒吃,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轉業到屏羌,哪回不是他把那些個兄弟夥給幹趴下。文強說,他能有今天,絕對是酒精考驗。
等到終於喝到常務了……
一次陪市局下來檢查的兄弟夥喝,喝麻了。
兄弟夥問,還喝?
他伸出一根手指。
兄弟夥問,再喝一杯,還是一瓶?
他搖搖頭,說,NO,一直……喝……
兄弟夥也搖搖頭說,一直喝,可能就真的到頭了……
同事的話,像酒話,又想讖語。酒醒的時候,就琢磨,琢磨來,琢磨去,覺得哪兒不對勁……
文強就在局黨委會上提要求,說自己有酒精肝,老婆分居在江口,每周一歌亞曆山大。局長問,你這啥意思,好像我們班子其他幾個都在喝水一樣。他說,他不是這意思。不是這意思,是啥意思?局長臉更黑了。他說,他隻是想來點具體的工作。局長這才笑了,文強同誌實事求是,喝酒咋叫工作呢?班子的其他幾個想笑又憋住了。
正巧,文物那頭缺人了。他就從山上電站回來了。他從山上回來,一來“金三角”文物案頻發,二來市上的督辦組對屏羌的工作不滿意,再則上山之前,就是管文物的。他一走,文物案成了局裏的副業。他一回來,副業又轉正了。文物案跟別的刑事案不太一樣,別的案講抓人,他的案要是沒把東西給找回來,就是把渣渣窪窪抓光,也沒用。
梳理線索。各個擊破。抓人,放人。然後再梳理線索……
直到把最後一件東西歸攏。然並卵……
東西要是輕輕鬆鬆就搞攏了,那麼古玩市場也關門了。這就是目前文物收藏業界的原生態。
站在專案組這頭看,抓人其實百試不爽,你見過幾個盜賊是抓錯的呢?隻有抓漏的。而且,永遠有條最大的魚在外頭。
所以專案組永遠有抓魚的興趣。至於文物局那幫人,算了,那夥人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還嘴巴臭。他便懟道,你行,那你來?紙上得來終覺淺,百無一用是書生。文強有時覺得自己也不是屁話大過文化。
能抓一個抓一個,已是文物的萬幸。
比如眼下這個案子,“吳哥”是大魚?當然不是。“吳哥”背後,還有個“兵哥”。“兵哥”的後頭,還有“強哥”,“強哥”的後頭,還有……
“哥”,一直是個傳說。傳說從來就沒完沒了。
“兵哥”現在還隻是無法確證的傳說。
再說,傳說中的“兵哥”,就是真抓了又咋樣?
很多時候,即便你把人抓了,文物沒收攏,效果打折扣。實際上很多案物都難歸位,不是被破壞,就是倒來倒去,不知所蹤。直到最後,你都會自感很失敗,總覺得,是不是還有條最大的魚漏網……
搞文物案,搞到最後都是強迫症!
文強也有強迫症。隻是他還是個工作狂,一忙起來,強怕症就被壓下去了。
媽的,老子偏不信了,你個芭蕉精,還搞得過牛魔王了?男觀音案的第二撥督察組要回市裏了,班子去送行,他端起酒杯就拍胸脯說,他三個月沒把男觀音歸攏,就三個月不刮胡子,要三年沒歸攏,就三年不刮。縣局紀檢組長笑著懟道,你不刮胡子,臉往哪放?局長一旁下藥,是呀,你文局長不要臉,我們要吧?督察組的組長趕緊幫他下台,自罰三斤,自罰三斤……組長的作風,比上次罵娘的那個要親民。組長是上級,上級永遠比下級作風過硬。
看來文強真的霸王硬上弓,把自己當牛魔王趕了。
即便如此拚命,局裏上下還是把他當棒槌。哪個不知文物案是燙手山芋。大家都在等著他文副局長出洋相。
文強不怕出洋相。三月不成,就三年。三年還不成,他媽的別說自罰三斤,三桶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