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麵前我是,哎,我是很……自卑的,我一個已婚的男人,騙了你,讓你懷孕,讓你恨我,讓你帶著孩子嫁給別人,不是你罵我畜生,是我自己都感覺每次走到你麵前,我就是個被你看不起的人。
你生了我們孩子都恨我,我從未有一天踏實過,我覺得你恨我越來越多……
可我年輕的時候也驕傲,動不動就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傷害,你發脾氣,我也發脾氣。因為我……在你麵前自卑,所以我總是把自己的地位搬出來壓著你,其實我很不願意那麼做,我想你要是愛我,我真的不用那些。我每次拿權利打壓你過後都特別後悔,可我除了這樣,也沒有別的資本,你說我怎麼不自卑?
我也想你討好我一下。你要什麼,我都滿足你。
若論到資本,我是除了權利和家世,獨獨還有個孩子。
我一直覺得孩子就是我最大的資本,是我可以一直呆在你身邊的資本,那是我的,你給我的生的,你既然給我生了孩子,這輩子,你還能怎麼辦?不管她喊不喊我做爸爸,她始終是我的孩子……”
苗秀雅聽著孟有良慟聲泣訴,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看著他流淚的樣子,心疼得很,恨不起來的疼,她咬了唇,淚水漫如潮水。
他抬起頭來時,臉廓已經被淚水染滿了,他伸手捏著她的肩膀,幾近懇求的低聲下氣,“秀雅,我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真的被擊垮了,我不知道怎麼辦,三十多年了,我在你麵前自卑了三十多年,這個孩子是支撐我一直在你身邊這麼走下去的動力,就這麼被一紙鑒定弄沒了……
秀雅,你想打回來,想怎麼打都可以,真的。但你告訴我,你跟我說句實話,我的孩子在哪裏,你把我的孩子送到哪裏去了,你給我找回來,找回來,求你了,好不好?”
他伸臂抱住她,懇求著哭出了聲,“秀雅,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
苗秀雅感覺三十多年了,孟有良強勢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如此徹底的像個失敗的人。
即便那時候她讓他走,不讓他見孩子。
她也僅僅隻是看到他不舍和難過。
但他依然是不會倒的。
他強勢是種進骨子裏的東西。
孟家的基業並非一般的家族,從小被灌輸的東西就是要勝!要贏!
不管手段如何,是陰是陽,結果是贏。
孟家那些男人,看著麵容俊逸慈和,實則個個都心狠手辣,並不好相與。
孟有良也並非善類。
在苗秀雅的眼裏,孟有良是從頭到腳的沒有遮擋,她知道他的殲,也知道他的詐,更知道他的滑,還知道他的虛。
他的每一樣壞的東西,她都知道。
隻是她卻被這樣一個人纏了半輩子。
即便他生氣的時候,兩個月不來找她,她也從不著急。
她知道,他會來。
她似乎吃死了他。
這樣的心態,已經成了習慣。
他是一個壞人,從來都不好。隻有外麵那些被蒙蔽的人才會誇他儒雅,有氣度。
他的確有很深的政-治抱負,也做得很好。
可在她眼裏,他是壞人。
隻是,她愛這個壞人,從十八歲起,從他把她的箭矢打離靶心那時起,怦然心動後便是無可救藥。
這個壞人如今所有的壞都被悲慟衝走了,他像一個廢人一個,跌跪在她麵前,姿態卑微的乞求她。
他說她自卑,可是因為一個孩子,他在她身邊堅持了三十多年,那個孩子的存在是抵抗自卑的資本。
如今一紙鑒定讓他垮了。
他是真的垮了,若他沒垮,這麼壞的一個人,不會弄成這樣子。
她都怕他站不起來。
“秀雅……”
他又喊她一聲。
她輕歎一聲,低低道,“雲之。”她伸手,撫著他的頭發,硬硬的發茬紮著手心,一偏頭,把她的臉靠在他的發頂,“我就是恨死了你。”
她肩膀輕抖著,卻用另外一隻手臂圈住了他的後頸,一邊恨他,一邊抱著他。
“是我對不起你……”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有表字。”她輕輕抽泣著,說著那些讓她難受的話,“大戶人家,或者家裏專門請有老師的孩子,幾乎都有表字,可你沒有。我想……”
她一咬唇,委屈的樣子,好象回到了那次同何柔談話後的情景。
“我想你是家境一般,父母怕是也不懂太多,所以你才沒有表字,可我從何柔嘴裏聽說你的表字的時候,好難過……你竟連個名字也沒有告訴我。我卻天天歡喜著存錢,想給你做間商鋪,想讓你做些小生意,攢了錢娶我。”
他的額麵挨著她的頸窩,聽她說話,卻沒有抬頭,“我不敢,我若說了表字,你便會知道我的身份,回去一查就會知道我已經結了婚,怎麼會再理我?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上心,可你不理我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上了太多心,我根本不敢同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