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掐進肉裏的忍耐,壓抑又艱難,我用很快的速度,簡單的說,“想爺爺了,也想哥哥了,我有空會打電話回去,你們別打電話給我,我好忙,我很好,沒事多看看錦弦控股的網站,現在是我在管理公司,您的孫女現在可厲害呢。掛了。”
一長段話,我連氣也沒喘,說完不等爺爺開口便掛了電話。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他真的很愛我,可是我怕他聽到我的哭聲,會更難過。
所以我隻能把我想說的話,寫在日記裏,像在給爺爺打電話一樣。
其實這些日子,我並不是天天都過得開心,我隻有在聽到錦弦健康的心跳聲的時候,才會開心。”……
“2010年11月7日-天氣-多雲
查了錦弦控股的業績房地產占了很大一部分,但經過將近十個月的努力,我還是決定放棄房地產行業。
做女人不難,但做女強人卻很難,我實在做不到對那種色迷心竅卻素質低下的男人討好媚笑,更做不到為了拿標便拉低自己的底線。
我會盡快想辦法做其他產業彌補從房地產退出所帶來的損失,雖然難。
如果錦弦醒來了,他也一定會明白我的做法。”
裴錦弦眼睫還潮著,此時苦澀一笑,抬腕看了表,把日記本合上,放進盒子裏後,又拿起最後一本。
直接翻了最後一頁,後麵是空白的,紙張在指腹下奔跑,很多新的紙張沒有筆跡。
於是他又隨手往前翻到中間,打開——
''''2012年4月4日-天氣——晴-時間:晨會結束
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寫日記,因為家裏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懷著滿心的歡喜迎接他的醒來,這一千多個日夜,我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著他,可他卻不能接受我。
我以為當他睜開眼睛的第一眼,他會眉眼溫柔彎起,喊我一聲,“阿青。”
昨天他醒來後,沒有對我溫柔含笑,他比三年前更凶了,更冷酷的朝我吼,問我是誰,讓我滾。
我想我應該對他好一些,我想,錯的人是我,他不對我笑,我應該對他笑。
我今天有點害怕下班了,我是不是應該給他買一份禮物?可是他喜歡什麼?
白珊一定知道,我真不是個合格的妻子,照顧他這麼久,也沒有去打聽過他喜歡什麼。
可是今天是愚人節,我若送他禮物,他是否會誤會我?”……
最後一篇日記上,沒有日期,開頭沒有,落尾也沒有日期。
“他終於不需要我了,一點也不需要我了,我以前以為他不需要我的時候,我應該快樂,可如今呢,他不需要我,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跟快樂沒有一點關係。
白珊的闖入,打破了我所有建造在肥皂泡泡裏童話世界。
不是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嗎?不是說床頭打架床尾合嗎?我以為我們之間終有一天會在一起。
我也知道我沒有什麼資格反對,可我就是不甘心。
當他把鑰匙紮進我血肉裏的時候,我就在想,他發泄過了,心裏的憤恨就會少一些,日子還是可以過下去的。
他始終是我的心血,我始終認為他的蘇醒是我的心血,雖然他是因為我才陷入深度昏迷的。
他是我養護的樹苗,每一天都不敢有半點怠慢,有時候我甚至發現,我並非用水用陽光在澆灌我的樹苗,我在我的心口挖了一個洞,我天天都用我的心頭血在喂養他。
現在想來,我如此付出心血,並非沒有一點私心,我私心裏都惦記著他快點醒過來,快點長成大樹,等他成了大樹,我便可以偷懶,讓他的根係自己去吸取營養,我再也不用給他挑水,給他捉蟲。我還可以懶懶的躺在他的樹蔭下,乘涼。
可是我錯了,如今樹苗成了樹,但卻要為別人遮風擋雨。
我真的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我想過去問他們,憑什麼啊,憑什麼到最後樹蔭下的人不是我?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是始作甬者。
我以後再也不會寫日記了……
原來不被需要的感覺就是這樣,好象更孤獨了,是不是一種絕望的孤獨……”
裴錦弦深深的呼吸好幾次後,才把日記本合起來,整齊的裝好,蓋上盒子,係好彩帶,把該鎖的櫃子鎖好,又把地上掉落的抽屜和文件都揀起來,裝好。
他離開的時候,拿走了去年申青留下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