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青搖了搖頭,嘴角牽了點笑,她從裴海手中接過碗,把碗放在床頭櫃,伸手抹了裴海臉上的淚,輕聲安慰,“爺爺,您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對在先。別難過,孩子還會有的,我和錦弦都還年輕,再養半年身體,我們就再懷一個,到時候一定讓您第一個抱,好不好?”
裴錦弦轉身走出病房,他又靠到門外的牆邊,他安慰她的那些話,她又拿出來安慰爺爺。
他知道,她一定心痛死了,可她還要安慰爺爺。
他以為她會跟爺爺大鬧一場,鬧到爺爺無話可說為止。
但她說,是她不對在先……
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但她卻對朝她下手的人說,是她不對在先……
申青靠過去,靠在裴海的肩頭,裴海顫顫的伸過手,好一陣才試探著拍著她的背,“阿青……”
申青的頭搭在裴海的肩頭,眼淚滴在他肩頭的衫子上,“爺爺,您做得對,這麼大個家,要把幾房人管在一起,不容易,我犯了錯,就該罰,這樣以後錦弦做了家主,才不敢有人把我做錯的事拿出來頂撞他的威信,爺爺,您沒做錯,別難過……”
裴海撫著申青顫動的後背,心痛難忍……
他拿了紙巾揩幹申青臉上的淚珠,端起魚湯,一口口的喂她,直到魚湯被申青喝得幹幹淨淨。
裴海走後,裴錦弦才又進了房間。
看申青不願和他講話,他也不再說什麼,她的左手輸著液體,他便在她的右邊睡下來,替她蓋好被子,她的右手撫在小-腹上,他便把手搭上去,放好。
讓她的手,慢慢的暖起來…………
當晚,裴海一病不起。
已經是翌日下午,裴家的人才聽到風聲,紛紛過去看望,生叔閉門,稱老爺說誰也不見。
一時間原本風平浪靜的裴家突然間有了風雨飄搖的感覺。
到處都能嗅到一股蠢蠢欲動的味道。
汪鳳鳴領著裴錦楓從沁園回到自己的苑所後,馬上關了門,拉著他坐到沙發上,急急問,“錦楓,老爺子的家主大印還沒有交給大房吧?”
裴錦楓坐好後,“爺爺一向把權利看得重,而且交家主大印不是該有儀式的嗎?媽,你是不是記憶力減退了?”
“錦楓,如果老爺子這麼過去了,你有大印呢?”
裴錦弦怔了一怔,“媽?”
“裴錦弦本來就不該醒!家主之位本來就該是你的!”
“……”
“錦楓,這時候已經很關鍵了,老爺子這麼多年可從來沒這樣過,怕是不行了。會不會跟你姑姑有關係?要不然再下點猛藥?”
“……”裴錦楓沉吟須臾,“媽,爸受傷的事,你忘了?姑姑的事,不要再拿來做文章了。”
裴錦楓嘴上這樣說,可是心裏已經開始打起了算盤。吸空卻哭聽。
汪鳳鳴一聽,一時明了,恍然大悟,“瞧媽媽這腦子,關鍵時候就是不中用。”……
裴海躺在床-上,唇色蒼白,生叔照著醫生開的藥,分配好,然後去倒水。
“阿生……”
生叔剛走出幾步,裴海便閉著眼睛綿著氣息叫道。
“誒,老爺,我在。”
“阿生啊……”裴海抬了抬手。
生叔已經重新走回到床邊,蹲下裑來,把頭支過去,聽裴海想說什麼。
“老爺,您說,我在。”
“阿生,我死了後,你一定要好好看著禁園,她若不知悔改,這輩子隻要你活著,就不能把她放出來,不能……”
生叔鼻子一酸,“老爺,您別說胡話,這幫孩子,還得您自已看著,我一個下人……”
裴海搖了搖頭,“我會跟錦弦說,錦弦他會把你當伯伯看,你不是下人,我何曾把你當過下人?”
生叔當沒聽到一樣,笑著理了理裴海腋下的被子,“老爺,您還健實著呢,這一口氣,順過去兩天就好了,咱們過兩天出去走走,等心情好些了再回來,您看成嗎?”
“阿生啊,我這口氣,怕是順不過去了,我的兒啊,女啊……”裴海聲音哽咽,“還有我的重孫……”
這是生叔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的裴海,忍了好幾天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老爺,這不是您的錯,您都是為了他們好,這二十年,很平靜,裴家在南方的聲望也很高……”
“咳……”裴海嘴角抽了幾下,突然一咳,咳出一口鮮血。
生叔大駭,“老爺!”
裴海驀地睜大眼睛,枯老的手張在空中,抖著指向門口,連氣顫聲,“去!去!把錦弦叫過來,錦弦……錦弦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