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梧桐街的時候,她的臉仰起來,眼睛裏的光,絢爛奪目。
就在剛剛,她看著他的眼睛裏,全是刀子。
刀子啊。
她是恨不得紮死他。
他閉了眼睛,深呼吸。
有點疼。
就在左胸那裏。
有點疼……
他站在船上,看著她托著韓繼禮被救援人員護上救援艇,全身都濕濕的,衣服貼著身體,頭發貼著臉貼著脖頸,但一雙眼睛,一下也未曾從韓繼禮的臉上離開過。
她拍著韓繼禮的臉,“繼禮,繼禮!”
她把韓繼禮放平在地上,捏上韓繼禮的鼻子,捏開韓繼禮的嘴,俯身下去,用吻過他的嘴,去給韓繼禮做人工呼吸。
他自嘲一笑,那天是誰落在他的懷裏說,隻親她,隻抱她,吻過她的嘴,不可以吻別的女人,脫過她衣服的手不可以碰別的女人。
他不可以碰別的女人,她可以碰別的男人……
她不曾回過頭看他一眼,直到救援艇駛離湖心。
原來自己曾經的那些想法都是對的,女人,不能找那種讓人廢心廢力的,一定要聽話的。
為白珊心疼,是因為那幾年他成了植物人之後她的堅持,一個女孩把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他,但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沒有轉身,她自殺。
他心疼是白珊的執著。
站被頸貼看。遇到那樣的事,有幾個人可以執著?
申家為了不讓申青坐牢,送豐富嫁妝,還讓她嫁給他,日日夜夜照顧一個植物人。
到底哪一種算是一執著?
他沒有為申青照顧自己三年而心疼,那是她該。
可是現在……
他別過臉去。
她的眼神對上他的時候,就像刀子。
對上韓繼禮的時候卻焦躁與惶恐,她在擔驚受怕。
上次他為了申家受那麼重的傷,她也是那樣平靜。
申青……
你真是……
他吸了口氣,回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握著漿柄,劃船。
沒有她在旁邊,他也可以慢慢的劃回岸……
當船停在岸邊的時候,船工因為長年在湖邊曬著的臉有些黑,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敦厚,“老板,還有兩個人呢?”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剛才湖心出了事故,難道是我的船?”
“嗯。”裴錦弦把漿推了一下,站起來,淡淡的應了一句。
船工拉著船繩,將船穩穩的貼在岸邊,把繩子綁在岸樁上固定船隻,還想問什麼,被裴錦弦的冷漠打斷。
裴錦弦長腿一邁,蹬上了岸。
錢已經付過了,他無事可做,兩個人一起出來,闖出一個韓繼禮。
原本可以兩個人一起去劃船。
他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覺得憋屈。
申青是他的太太,就算和韓繼禮以前有婚約,那也是以前的事,是誰在晚春初夏的早晨用盡力氣的脫他的衣服,從床頭櫃裏撈出一本結婚證宣告他是她的合法丈夫?
他的腿再也邁不動,站在湖邊,望著湖心的方向。
秋天的風送過來,把湖麵上的水蒸氣也送了過來,有些涼,順著毛孔涼進了皮膚。
湖心裏發生的那一幕又重現在他眼前,若當時他沒有提出要求拍照,若他沒有拉她,自己跳下湖去救韓繼禮?
可是他為什麼要下去救那個不會遊泳的男人?
他又不知道韓繼禮拍個照還會掉進湖裏,他又不知道韓繼禮不會遊泳。
他連自己的弟弟掉進河裏,都不會伸手去拉,又憑什麼要去救同樣對他太太有些莫名其妙想法的男人?
他憑什麼?
憑她事後對韓繼禮那樣的態度?
憑韓繼禮的地位超越了裴錦楓?
她那種要吃人的樣子,真是可惡。
裴錦楓掉進河裏的時候,她還有心思跟他說話。
可是韓繼禮一掉下去,她整個人就從漂亮的梅花鹿變成了可怕的母老虎……
醫院裏韓繼禮已經醒來,卻拉著申青的手不肯鬆,“小青青,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不會遊泳,我不救你,誰救你?”
“你永遠都還是我的那個小青青。”
申青沒帶衣服過來,換了醫院裏的病服,兩人這樣趴在床邊,倒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繼禮。”申青伸手摸了摸韓繼禮的臉。
“嗯。”韓繼禮拉著申青的手,往床邊拱了拱,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便靠在她的身邊。
小時候,她惹了禍被家裏的兄長訓了,就是這樣往他身邊拱,尋求庇護,雖然他知道申家那些兄長並不會把她怎麼樣,隻不過用大大的音量嚇一嚇她,省得她老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