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弦清楚的聽到了對麵男人的呼吸聲,雖然極是克製的並不顯急沉,卻比方才亂了一些。
適時站了起來,故作善意的傾身一看,而後放下酒杯,從林致遠的手中抽過那張照片,抽到一半,又被林致遠拉了回去。
裴錦弦看到林致遠抬頭看他的目光終於將那層儒雅的虛偽撕碎,他歎聲道,“林大哥,不好意思,當時就想充個數,湊夠十個,所以把我這個朋友的照片也放了進去,她不太合適,你是單身,可她卻有個五歲的兒子。”
林致遠捏著照片的手,又是一緊,“你想要什麼?”
裴錦弦拉著照片的手一鬆,緩緩坐下,又聽見林致遠再問一次,“你想要什麼?”
“林大哥,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我要海邊那塊地。”裴錦弦說完把公事包裏麵一個小小塑料袋捏在手裏,揚了揚,“這是我朋友兒子的頭發,毛囊齊全……”
林致遠看著裴錦弦手裏的密封的小方形塑料袋,裏麵有細黑的發絲,發絲上有沒有毛囊他看不真切,但他似乎看到一個五歲小男孩的樣子。
可明明看清了,又突然模糊掉,模糊了之後又突然不見。
他本能的伸手過去,那個小袋子似乎有一種很大的魔力,吸引著他的手,吸得他不得不往那裏靠近,可在他的大掌快要觸到的時候,裴錦弦已經把小袋重新放回了包裏。
裴錦弦心裏稍顯安慰,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跟自己鬥爭,到底要怎麼選擇自己的合作夥伴?
林致遠這個人太心狠,手段卻是高明,如果和這樣的人為伍,要做好隨時隨地都步步驚心的準備。
這一盤棋,他和林致遠現在是處於白子和黑子情勢相當的局,各有優勢,又各有劣勢,不過現在是他這一方的劣勢更為明顯一些,如果要和林致遠為伍,就必須找到一顆可牽製住對方的棋子。
喬然這顆棋,是個意外,卻也是他甚感憂慮的棋子。
所以,拿出喬然照片的時候,他都在想,林致遠會是一種什麼表情?
一個已經死了六年的女人,經過六年的歲月之後,是褪去青色的蘋果,一看就已經不再幹脆,卻開始成熟,帶著潤和的紅色,眉眼間露出的笑意,都是可以化解仇恨的綿力。
當林致遠看到這樣一個喬然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表情?雖然曾經的喬然不叫喬然。
他滿意的看到了林致遠的慌和亂,所以在對方還來不及瞬間平靜的時候,他提出了五歲的孩子,並拿出了毛發。
他再次滿意的看到了林致遠眼裏不可掩埋的期望,這時候點到為止,他收起毛發。
裴錦弦麵色沉凝卻也友好,“林大哥,我想這個東西還是過幾天給你好了,現在不想鬧出什麼事端來,最近他們母子都需要靜一點的環境。”
林致遠眸色陡然一沉,聲音都高了幾分,明顯帶了幾分怒意,“你什麼意思?!”他感覺自己被玩了,裴錦弦這是在故意給他下套,故意誘他進局,故意設的一個局,讓他表現如慌亂的情緒,一種不能自抑的慌亂情緒。
裴錦弦看著情緒變幻多端的林致遠,這個外界一直都傳頌著溫文儒雅的紳士市委書記,年輕,有為,帥氣,手段雷霆,個人生活自律到沒有瑕疵可循,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這樣一個人,在他麵前有慌,有亂,有怒,有狠的眸光乍現。這樣百態的人生,原來市委書記也是有的,看來他是一個知道了很多的人。
裴錦弦心下一笑,臉上掛著的依舊是思量擔憂的神情,“小寶要做心髒手術,所以不管結果如何,做手術期間,我都不想出任何事,這一點,希望你能諒解,畢竟她是我裴錦弦的朋友,我總不能對他們的生活環境造成影響,是吧?”
“小寶?心髒手術?”林致遠呼吸一窒,小寶?那個裝著毛發的小袋裏的孩子?心髒手術又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才五歲嗎?要做什麼心髒手術?他覺得自己的心髒自己足夠強大,可在經曆裴錦弦短短幾句話之後,左胸裏麵已經在開始顛顫。
桌麵的菜肴已經轉冷,紅酒再也無人續杯,看起來原本豐盛的晚餐此時像個殘局,裴錦弦點了點頭,“先天性的心髒病,不能過於激烈的運動,所以每天她都盯著小寶,怕小寶玩得累,特別是一些心率負荷大的項目,她跟我說,她非常想讓小寶玩得開心,休息日的時候想多陪陪小寶,可又怕小寶身體吃不消。”
“你用不著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林致遠滿臉的不可置信,可眼裏又是深信不疑,他知道多少人想抓他的把柄,多少人想要拉攏他,可是他這個人,即使是被拉隴,他也要看對方的實力,裴家,他是看得上的。
可是即便看得上,他也不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裴錦弦現在急於想要海邊那塊地,正是談條件的好機會。
可是他的條件還沒有扔出來,對方已經牽製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