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你不該,在她的地方,擾她的清淨。
那海棠感到他的威壓氣勢,將頭埋得更低,有些惶恐地道:“辰妃殿下曾對小人有恩,故而小人自願留守竹舍。”
蕭琮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她身邊尚未剝完的鮮筍,這才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個剝筍子的小丫鬟?”
“是。”
蕭琮這才緩和了語氣,起身對她道:“起來吧。”
“謝陛下。”
蕭琮也不答話,回想著靈犀曾與他說過的話,慢慢踱到屋中。
“我算是明白了,她為何那樣愛吃,卻總也長不胖,不過賞人銀錢這樣的小事,也要拐這樣大的一個彎,費那麼些心思,真是...”
他微笑著,走到她妝奩前坐下,手指拂過她的梳篦上纏繞著的幾根斷發,又打開她的妝奩,裏麵卻掉出一段白綾,他拾起白綾,喃喃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若我要你好好活著,你便再艱難,也盡力撐下去。”
一麵說,又一麵打開了妝奩的暗格,卻見裏麵隻有一根玉發簪,一本戶籍冊頁,一個小小紙卷,一枚他親自為她篆的“卿卿”私章,和一些從前他寫給她的書信紙箋。
他打開那個紙卷,是自己在上麵題過字的杏花圖,他撫著她題寫的那首詞,沉默良久。
之後,又打開那個戶籍冊頁,忽見裏麵飄出一張紙片,拾起一看,上麵赫然寫著: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蕭琮不禁哽咽道:“卿卿,卿卿,你怎麼還不回來,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要到哪裏才能再找到你...”
言畢以袖掩麵,泣涕如雨。
待他哭過一回,出來對海棠道:“過幾日,永樂公主就回京了,朕想把這裏賜給她做公主府,你跟朕回皇宮,去蒹葭殿守著吧。”
海棠跪拜道:“是。”
海棠沒有想到,自己真的還能再見到辰妃殿下。
可她卻那樣病弱,不過三四年,就真的在陛下懷中逝去了。
她知道,這一次,是死別,因此又自請回到竹舍灑掃,不久就聽說,陛下追封了辰妃沈氏為文德皇後,卻不舍得立即將她葬入驪山帝陵,隻將她的棺槨暫寄於京郊的太妃妃陵中,便於祭拜。
在那之後,皇帝偶爾也會到竹舍中來坐坐,隻是彼時,院中的紅綾布已都摘下了。
他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直至多年後,他病重時,才囑咐太子,要在他身死後,將文德皇後遷入帝陵,隨葬左右。
此所謂:生同衾,死同穴。
那時,她一邊剝著筍子,一邊聽身邊的小丫鬟神往道:“良使,文德皇後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能得我們英明神武的陛下如此厚愛。”
她聞言,隻是笑笑,並不答話。
靜宜
“咳咳咳...”
內室傳來的咳喘之聲,將李靜宜從半夢半醒中驚醒,她連忙從熏籠旁坐了起來,進來查看,卻見皇帝正一手撐起身子,一手撫心,咳喘不止。她連忙過來將他扶住,又不住用手撫著他的背。
蕭琮咳過一陣,終於長舒了口氣,靠在床頭閉上眼,過了片刻才道:“這些日子,辛苦梓潼了。”
靜宜勉力笑道:“陛下說的哪裏話,這是妾身應盡之責。”
蕭琮睜開眼,盯著頭頂的幔帳,過了半晌,才幽幽道:“靜宜,去把他們都叫進來吧。”
李靜宜眼圈一紅,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看了看皇帝已然花白的頭發,最終還是隻道了一聲:“是。”
彼時自皇後之下,貴妃趙悅、太子蕭笠、長樂公主蕭雅福、永樂公主宋靈犀、陳留君蕭策以及諸皇子皇女,並一眾大臣已在他榻前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