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其他人驚訝:“她與那些外族人,沒有半點像的地方。”
那些外族人個個身材高大,長相也與他們差很多,若是有外族人出現在這兒,他們一眼就能認出來。懷州地處邊境,也有不少外族人生活在這裏,可在打仗之後,這些人的處境就不怎麼好了,尤其是井水被人下毒以後,這些外族人很是受排擠。當然,被排擠的人之中可不包括眼前這位婦人。
婦人理了理衣裙,到裴慎麵前時,深深作揖行了個禮,才對裴慎道:“裴大人,此事與我相公無關,下毒的人是我,這毒藥也是我拿來的,求您把他放了,把我抓走吧。”
下毒者掙紮地更加厲害,慌亂地朝著裴慎求情,試圖讓他相信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個人幹的。裴慎看了他們一眼,便道:“把人都帶回去。”
婦人不作反抗。
等官差把兩人都押回了官府,裴慎才親自去審問兩人。
“如今都到這種地步了,從你們家中找出了毒藥,先前也是你們親口承認,這會兒你們想反悔也來不及了。”裴慎說:“與其要反悔,不如這會兒好好說說,究竟是誰在井水裏下了毒,你們背後的主子是誰,解藥在哪裏,都把事情給我一一說出來。要不然……”
他看了身旁獄卒一眼,獄卒了然地端來了一盆被燒的通紅的炭。
兩人頓時臉色煞白。
“我說,我說。”下毒者連忙道:“大人,小人說的句句都是真話,毒當真是我下的,與我夫人沒有什麼關係,你要罰,罰我一個人就好,千萬不要罰她,她身子骨弱,受不住這些。”
那被燒得通紅的木炭要是貼到人身上,不得把人疼的個皮開肉綻!
婦人鎮定地要:“那包毒藥是我拿回來,我給他的。”
“你!”她的夫君險些氣瘋了:“你別說話!”
“說啊,怎麼就不能說?”裴慎道:“你就別開口了,讓你夫人說給本官聽聽。”
旁邊獄卒上前,下毒者這才不敢再開口。
婦人麵色鎮定,這會兒開口時也不見慌亂。
原來她並非是什麼中原人,之所以長的不像是外族人,是因為她是外族人與一名懷州女人生下的孩子,模樣更像自己的生母一些,平日裏又用脂粉特地修飾了自己的相貌,才一直沒有讓人發現什麼不對勁。她的生父是外族一名地位不算低的高官,這次在懷州下毒,就是她得了父親的指令。
甚至是她來懷州,也並非是走投無路,而是被外族人派來的。外族的先王在世時,就在京城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他們對中原覬覦已久,而她就是被放過來的一枚棋子,等著時機成熟——比如如今在打仗時,得了毒藥,給懷州的百姓下毒。
若是城中的百姓都死光了,那懷州城空了,自然就好打多了。
可偏偏,懷州的百姓,還有她的丈夫,都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日子一長,她也是真心喜歡上了自己的夫君,還與他一塊兒生兒育女,剛拿到毒藥時,難免有些猶豫,也是遲疑了好一陣子,可最後還是下了手。但就在她下手之前,被她的丈夫發現了。
她的丈夫是懷州土生土長的人,對懷州的感情自然也不一般,在事情敗露時,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揭發,可誰知道,丈夫沉默了很久之後,提出來要他來動手。
然後他就真的在井水裏麵下了毒。
因著他就是懷州的人,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他,為了消除大家的懷疑,他還自己喝下了井水,也中了那個毒。
婦人平靜無波地說:“我也沒有解藥。”
“你沒有?”
“我父親給我這個毒藥的時候,並沒有給我解藥。”她說:“他根本沒想要懷州的人活命,當然也不願意給我解藥。”
裴慎皺起眉頭:“那你呢?你就不怕中毒嗎?”
“他也沒有想要我活命。”夫人冷靜地說;“我最開始來的時候,就沒做好會活著回去的準備。”
可到現在,她卻後悔了。
如今中毒的人不是她,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因為她才中了毒,而她的父親,卻並不關心她的死活,隻把她看做一個工具。可現在,不管找不找得到解藥,她的夫君都注定難逃一死,城中哪裏的井水有毒,她最清楚不過,就算是避開了,就算是戰事結束了,就算是她活下來了,可她夫君還是已經死了……
對她好的是懷州人,給她安穩的是夫君,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錯?!
“那你知不知道解藥是什麼?”裴慎問:“說不定我們想辦法可以找過來,你也不想要你的相公死吧?”
婦人搖了搖頭,麵上終於露出了一點悲淒:“我也不知道,這個藥在那邊……在那邊也很稀罕,我也隻是聽說過,不知道解藥在誰的手裏。”
裴慎一時啞然。
話全都說完了,再掙紮也沒有必要了。
婦人求情道:“雖說下毒的人是我相公,可拿來毒藥的人是我,我相公是因為我才做了這種事情,裴大人,你若是要處置,就處置我吧,我相公當真不是有心想要害人的!”
裴慎冷笑:“他若不是有心,當初就不應該往井水裏下毒,事情都做出來了,還來解釋這麼多做什麼?你應當知道,他可不隻下了一次毒,如今城中有多少百姓中了毒,生死不知,他是懷州人,竟然也對懷州的人出手,如何還能有臉說自己是無心的?”
兩人沉重地低下了頭,卻是半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裴慎的心情也沉重的很。
這兩人定不能輕饒,出了大牢之後,可他的眉頭卻皺的更深。
京城那邊遲遲沒有消息,而城中的大夫也一直沒有找到解藥,如今連下毒的人都不知道解藥在哪,城中這麼多中了毒的人,又該怎麼辦?
不過是一月的時間,如今已經過去了大半,第一個中毒的人手臂上的紅線可沒剩下多少了。
裴慎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他的管轄之處,這兒的百姓都是他護佑著,絕對不能有人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