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端詳著對方愁思滿麵的神情, 慕芷蘿心內已猜測明透大半,她隻是歎息著不作聲。
周邊的喝彩聲和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漸漸將二人的注意力轉移至論劍台上。
今早將是永宵宮最後一場論劍會武, 亦是第一名同第二名之間的名次競逐。眾多弟子對這場會武的結果都抱有不小的期待, 也有許多前來觀摩學習劍術的外門小弟子們。
慕芷蘿轉目望向台上執劍的白衣少年, 恰好對上他旋身閃避時無意遞來的目光。少女唇畔頓時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眸光仿佛能漾出脈脈流淌的春水。
“雪宥加油呀!”
她隻朝他做個了無聲的口型,因為無論多大的音量也會被周遭嘈雜的人聲蓋過。
少年麵色冷淡, 不敢稍加分神,移開目光時卻微微頷首,算作兩人之間默契的回應。
迅捷的劍招劍式在半空中帶出雪亮的弧光,交織纏綿成一片細密的劍網。
台上二人身形交錯飄忽,俱都籠罩在劍網之內,動作快到令人瞧不起方才的劍氣究竟出自於誰手。
劍光熠熠閃動間, 寒芒匹練絞纏又分離。
台下鬆木古樹被激起的劍風卷過, 葉間不斷發出簌簌之聲。
台上的二人衣袍翻飛, 身姿颯踏灑然, 出招對招一時難解難分,瞻望將會是一場持久戰。
“師姐你覺得誰會勝出?”裴珠忽然出聲問她。
慕芷蘿聞言眨了眨眼睛, 認真地思考後給出回複:“說不好……或許唐漳師兄勝出的可能性更大。”
無論是資曆、修為、技巧以及對戰經驗,唐漳師兄都比雪宥略勝一籌。
雪宥丹田修為短缺不足, 然而他卻勝在心若磐石、百折不移,因此於劍道的修煉突飛猛進。
但僅僅是一兩年的光陰, 就想勝過淮夙劍尊的首席大弟子,仍是遠遠達不到。
加之唐漳師兄是一位刻板謙和的師兄,他與同門小師弟論劍會武大都留有餘力,因此目前看來二人棋逢對手, 似乎在伯仲之間。
不過待比試拖延至後半場,興許形式會發生一邊倒的扭轉。
雖然慕芷蘿心底不認為雪宥會贏得這場會武,但另一方麵她又忍不住在想——如若雪宥本體的經脈修為未受阻滯,他是否便能輕鬆拔得論劍頭籌?
到底會是什麼人,從一開始就在妨礙雪宥的修行?
他身上的封印又該如何獲得解除呢?
慕芷蘿低眉思索半晌,不知不覺忽略了身旁的人。
“師姐?師姐!”
裴珠板著張臉,心中隱有怒氣滲出,在聽完慕芷蘿的回答後,她更替師兄覺得不平。
即便勝負已成定局,但她作為雪宥師兄的心上人,怎能不支持信任師兄呢?
裴珠沒什麼好氣地揚聲道:“師姐,你不相信師兄會贏,依我看你也不如何喜歡雪宥師兄!為什麼不放開手,好讓師兄潛心專注於修行?”
慕芷蘿怔怔然被她的話音拉回神,不覺喃喃出聲:“……我不喜歡雪宥?”
她的表情有點兒複雜,對於突如其來的指摘更感到茫然。
“在你看來,雪宥不喜歡我,我也不夠喜歡雪宥……是嗎?”
言罷,她不禁搖頭失笑,亦不想與裴珠爭論什麼。
人往往更願意傾向於心中既定的答案,辯解多說無益。
少女笑容淺淡,回身踱進人群中間,不疾不徐留下三個字。
“子非魚。”
——焉知魚之樂?
其實剛踏出場外不遠,慕芷蘿心裏便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