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沉聲道：“像個怨婦似的，你在埋怨朕冷落了你不成？”也不待我回到，他就走到床前漫不經心地跳開我的紅蓋。因為太漫不經心，拉扯時拽落了鳳冠正中間的大夜明珠。一串玉珠落地之聲。
我起身蹲在地上撿起那顆已有了裂痕的夜明珠，回身見始作俑者竟依然麵無表情，幾天來所有不滿和委屈一瞬間湧了上來。本來我還傻傻想著他對我好，我該如何是好，如今看來我的愧疚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他那好恐怕不過是因為我自平陽公主府出來，做給外人看的樣子罷了。
心裏越是如此想，越感不平。畢竟不是自小在這封建社會長大的我，在負麵情緒之下哪還記得什麼天子之尊，什麼地位差異，倔強和反叛在這一刻不合時宜的全體現了出來。一步一步，我走得很穩很慢，許是終於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劉徹抬頭看向了我。
我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絲詫異，雖然就那麼一瞬那麼一點。心裏暗嘲看到一直在公主身邊乖馴的我如此仇恨的目光，感到不可思議了嘛？這宮裏的女人在你麵前怕都如綿羊般溫順吧，那就由我告訴你，女人，一樣有尊嚴有脾氣。
幾步路，卻如走了一整個世紀。在他眼前伸出手，那有了裂痕的夜明珠依然堅強地散發柔和的光芒。一甩手便如一尊小小的明月劃過天際般，被我扔了出去。又是玉珠落地之聲。
“你！……”劉徹用力扣住我還高舉的手腕，憤怒中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成了如今最讓我偷樂的事情。“陛下不介意摔了它，奴婢也不介意。”出口之話保持著平靜。我就是要他知道我的不在乎，比他更不在乎！雖然深知這隻是假裝的表象。
“哼！”他重重將我甩向一邊，就如拽下夜明珠時的殘忍。我心裏發苦：他也用他的方式告訴我，對他來說我什麼也算不上。看著他果決地走了出去，門外有慌亂的腳步聲，顯然那些太監沒想到他剛來就會離開。腳步漸漸整齊，又漸漸遠了。就像來時一樣，他離開時亦沒有讓太監傳報。仿若我這隻如他腳下所踏過的路一樣，根本不是可以休息停留的寢宮，路過，路過。路過……
走了。該高興卻依然高興不起來，畢竟是我的婚禮，就在他和我雙重的憤怒與強硬下，最終結果是新郎拂袖離去。散落一地的雜亂，諷刺著我這個將丈夫氣出門外的新娘。沒緣由突然而至的怒火又突然散去，留下的隻有更濃重的委屈。
吟兒正指揮著婢女們清理滿地滿桌的碎片，那是我發火時打碎的。我坐於床榻，一臉冷色看著忙碌的她們。所有人都認為我還在生氣，除了一個人——霓裳，她突然要婢女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並讓包括吟兒在內的婢女退出去，吟兒見我默許霓裳奇怪的舉動，嘟著小嘴出去了。
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碎片，霓裳有些像一隻袋鼠蹦跳了過來，我覺得狠好笑，所以扯起了嘴角。可惜我笑的一定很醜，因為盯著我看的她突然張開雙臂將我抱在懷裏，輕拂過我拽下發髻的長發，無限溫柔地說：“別裝了，哭吧。”
和以往一樣簡短而淡然地話，卻讓我鼻子酸楚，眼淚就這麼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我是真的在陛下走的時候就不生氣了，摔了那麼多東西不過是怕靜坐著會忍不住在那麼多人麵前哭。如今在這個安靜溫軟的懷抱中，我再也忍不住了。
自從知道自己是龍家的孩子到如今，這是我哭得最暢快的一次。也讓我在哭夠後昏迷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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