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獨留殘珠 無照世事(1 / 2)

紅鸞轎,朝陽似火;昨似夢,鴛鴦單飛。此一時,彼一世;若錯?緣分皆盡。

再見到吟兒與霓裳是三天後的事。那時我已不再是“衛姑娘”,一紙詔書,從此一入宮門深似海,再沒有回頭之路。我將是衛子夫,漢武帝的衛美人。

吟兒與霓裳在一眾侍女的輔助下替我穿衣化妝,披霞戴冠。而我隻是如木偶般隨她們搬弄,許是公主已對她們說過什麼,又許是我的臉色實在是太差,讓她們知趣地不與我多說話。

吉時已到。在二人左右攙扶下走出內間,我不知那是今日我唯一眼露生機的刹那。用力拽住吟兒的手,她吃痛,滿臉疑惑地看向我,欲埋怨的話在看到我潸然的淚水後停於嘴邊。

我明白不能再多停留了。但那扇門之後,是我所愛的人啊!隻因為我自以為是的誤會,沒有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將自己送入宮中。幾個月以來我以為是在淡然地麵對背叛,卻不知自己才是在殘忍地背叛這段感情。

朝陽如何美,那新生的日如罩了層薄紗般:我的心卻如何之痛,此等美景下嫁為人婦,卻不是嫁給心中所屬。如今我願為了保你周全而入宮,又怎能保證你不會為我再做一次傻事?你有劍指公主的勇氣,必定也視那層層守衛的皇宮如泥堡。

“若君不棄,妾亦不離。君若離世,妾必追隨。望奈何橋上再見。”他聽得到,他一定聽得到的。我顫抖著隨侍女離去,心裏呐喊:等我,我一定出宮見你。卻不想今日脫口之言,讓我幾同住入冷宮般度過一年。

出了內室,吟兒替我蓋上紅蓋,我便閉目任她牽著踏入花橋。早已任人擺布,又豈會多在意這一刻?公主府離皇宮不遠,進入第二道宮門,就得下轎行走。吟兒攙著我隨一公公在宮裏曲折的長廊裏繞了好久,才到了一寢宮前。

抬頭,入目是一座以暗紅色為基調的主殿,殿門上掛著的“合歡殿”三字卻是一些色澤有些差別的玉石拚成。雖然說是拚成,卻都是上乘的好玉:磨合整齊,擺放錯落有致,反射出不同深度的青色淡光,使那三字如要騰飛起來一般。合歡殿?好一個合歡!我又怎麼歡喜的起來?

照理美人隻能住於附屬於主殿的側殿,如我這般直入主殿的,至少是漢武帝即位來的首次。踏足內室,已有綾羅、珠寶、茶葉美食數盤歸於桌上。木然跪下聽旨,木然謝恩。

多餘之人退下。吟兒傾身在我耳邊輕問:“美人您不高興嗎?”該高興嘛?我高興不起來。寧願劉徹將我招入宮後就此忘記。愈寵、愈驚。

當夜,忽然就下起了雪,毫無征兆的、蓋住一切。風從微打開的縫隙中硬生生鑽入,好像越不讓它進來,它更是要借著那一點點小的可憐的縫往裏鑽。直打得屋內的人瑟瑟發抖。

霓裳走到窗前將窗關緊,順手拿了桌上的燭台放到床邊的高台上。低聲詢問我是否就寢。沉默,絲毫沒有動作。不是我有意給霓裳她們臉色,從早晨到現在我就這麼坐著——保持同一姿勢的脖子已經酸痛到不能抬頭:沒有喝水也讓喉嚨幹燥。

“新婚之夜就讓新娘獨守空房?一杯交杯酒也無暇喝,甚至連紅蓋頭也不揭,陛下如何之忙!”我接過吟兒遞過的水喝了一口,努力平複自己煩躁的心情。在說出這話之後我立刻就後悔了,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幾遍:他不來更好,我又何必為這大好事不高興?

隻是這麼正巧埋怨了一句。正巧。世事就是如此之巧。

看著一身絨衣進來的劉徹,那麵上之色又哪裏像是大喜之日該有的?到像是我對他逼了婚,不情不願地將就與我有了關係。見了他這淡漠的表情,還沒消的氣更是竄了起來,我硬是沒同侍女一起跪下,隻定定坐於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