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片甲就來跟謝逸說,行李和車馬都準備好了,府衙那邊來人打了招呼, 說是明日就啟程, 又說中午王緋想要跟他約著見個麵。
這一次出京, 謝逸與王緋同行, 王緋算是主要負責人, 而他則是被陛下臨時安插進去的,多半還是上次瀟湘樓會麵之後,皇帝又臨時起意想出了別的什麼招。如今確定皇帝也是重生的, 謝逸的憂慮就少了大半, 按照皇帝對王家的厭惡,又有重生的優勢,恐怕王黨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如此, 自己也不必非要摻合這些權謀鬥爭,可皇帝偏偏又不讓他輕鬆,非要扯著他一起幹大事。先前父親往上頭遞了份折子,本意是要找個清閑差事,讓謝逸別成天閑著沒事幹, 連弘文館那邊都打好了招呼。誰料陛下把折子扣了, 回頭就把他往王家那些實權差事裏塞,這一回去南邊幾個州縣,牽扯的是錢糧大事, 多半皇帝不放心, 想讓他盯著王家別亂動手腳。
畢竟一個權傾朝野的朋黨,手裏頭要是再包攬大量的錢財,日後謀權篡位也說不定。好在, 王黨這起子人沽名釣譽得很,沾染兵權覺著掉份兒,收刮錢財嘛又嫌銅臭味,做什麼事都講究個名正言順,自然什麼都不敢撕破臉明著來。
謝逸任由小廝片甲伺候著,一一佩戴上衣服上的配飾,又接過濡濕溫熱的帕子擦臉,聽到這問:“王三郎他約我見麵?”
“是的,下了帖子。”片甲遞過來一張請帖,上麵的字跡清秀,看起來是王緋親筆所寫。
謝逸淡淡地掃了一眼,“樣子倒是做得足。”
“還有幾位隨行的官員,也在邀請之列,說的是餞行宴的名目。”片甲低眉順眼地把話說完了,“奴才想著,怕是鴻門宴吧。”
“無妨,我好歹是謝侯世子,他還能動手不成?”謝逸估摸著,多半是來探他口風的,畢竟兩家之前都是各管各的,這猛的一下,讓謝逸摻合進了王家的地盤,誰心裏還不會犯嘀咕?
更何況,眾所周知,才不久前兩家還鬧了一場,鬧得可謂是滿城風雨,王家丟了大臉,但這謝家後來不也是沒了麵兒麼,世子搞斷袖,怕不是要斷子絕孫了吧。
“大公子讓書棋來過了,說是給您的隨行人員再加五人,都是中庭衛裏個頂個的好手。”片甲又道。
謝逸點了點頭,“知道了。”
平日出行就有暗中隨行的侍衛,如今出個遠門,大兄可真是操心得厲害,沒過一會兒就讓書棋過來傳話,說是預備這樣預備那樣的,聽得謝逸都忍不住發笑。
“子燕呢?”謝逸好半天沒見到那小子,平日這人可是瞅準機會就往他身邊湊的,尤其從祠堂裏出來以後,那股子勁兒啊,就像是要把他牢牢地盯死了一般。
今兒一早起來,轉了一大圈也沒見到人影。
片甲心想,您自個兒的人,怎麼還要問我一個小廝了?誰半夜去爬床,折騰了許久才回來的,回來嘴裏還哼小調兒呢,可見是快活得很喲。
但他麵上什麼都不顯,老老實實地回答:“天不亮就起了,去了無己閣,說是要好好訓練。”
“天不亮就起了啊,那他可真行。”謝逸嘴角露出一抹笑,隨後輕輕笑出聲來,“行吧,由著他去吧。”
片甲在旁這麼一瞧,突然瞧出個意思來,世子態度很不一樣了啊,提起那個小影奴,連語氣都變了,變得黏糊糊的,又奇奇怪怪的。
看來昨晚更進一步了,片甲心中暗暗道,隻怕以後這院兒得有第二位主子了。
謝逸應了王家的請,王緋約的是一品樓,專程訂了店裏的招牌八寶鴨,早早就在包廂裏等著,態度不可謂不敬重。
謝逸帶著片甲隨行,吊兒郎當地進了門,結果一看在座諸位個個都正經危坐,那一副恭敬的樣子,仿佛如臨大敵般。
幸好王緋是個有眼力見兒的,連忙迎了上來,“謝世子賞臉,請上坐。”直接將謝逸迎到了主位上,自個兒則在次座陪著。
謝逸也不推拒,論爵位,他自然能當得起王緋這番恭敬,畢竟王緋隻是王公名下的養子,稱他一聲王公子算客氣,若非朝中有官職,說是個白身也不為過。
而自己雖然仗著父輩出身,可到底也是天子親自冊封的謝侯世子,別說讓王緋陪在次座,就是讓他下跪行禮,也不算逾矩。
謝逸坐定後掃了一圈,底下這些人莫不都是王黨出身,要麼是王氏一脈的,要麼就是依附於王公的。很顯然這場宴請,不外乎全是王家自己人,自個兒是闖進了別人的地盤啊,難怪一進來個個眉眼官司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