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宅的餐廳是圓桌,滿滿的一大桌,全是傅微瀾愛吃的,不過那是曾經。口味是會隨著成長而變化的。
食物擺盤精美,每道菜都傳遞著自己可口的訊息。三人坐在桌前,率先動筷的是傅微瀾。因為擔心蘇洛餓,他給蘇洛盛了半碗蝦仁蒸蛋:“這裏的廚師,廚藝不比石頭差。”
蘇洛接過,配合地吃了一小口,味道確實不錯,可奈何食不下咽。
傅丞陶剛剛提起筷子,便是一陣凶猛的咳嗽,直接一口鮮血咳在了地上才停止。
陳媽抽出紙巾遞給傅丞陶,然後讓傭人來將地上打掃幹淨。
疾病的折磨,已讓傅丞陶沒有了進食的欲望。他看著餐桌上的食物,目光落進的是傅微瀾小時候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模樣。
傅微瀾默默地吃著,時不時往蘇洛的盤中夾些食物。對於傅丞陶的病態,他始終是麵容平靜。可當傅微瀾伸手在桌底下握住蘇洛的手時,她感覺到了他內心的波瀾。
每份生命,不管是來到這個世間,還是從塵世逝去,總會散發出某種信號。坐在椅子上的傅丞陶,看著從門口照射進來的夕陽,雙眸在橙紅色的霞光中,映射出了他此生所有的痕跡。
他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一直落在傅微瀾的身上,似乎所有的願望在這刻都得到了滿足,也將自己漫長的一生釋放。沒有人注意到傅丞陶拄著拐杖的手在微微鬆弛,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從容與輕鬆。
傅微瀾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傅丞陶:“如果你當年沒有做錯事,不久後你該當祖父了。”
傅丞陶淡淡笑著,慢慢閉上了雙眼,冰涼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傅丞陶的葬禮,傅微瀾並沒有通知他人,甚至連蕭家也未告知。他的墓地與鄧嘉的墓地背道而馳,傅微瀾並不想他們在地底下遇見。有些傷害,應該隨著死亡而消散,不然會玷汙了來世的路。
對於傅微瀾來說,參加傅丞陶的葬禮本份多於傷感。那桌菜,那盤棋,喚醒了他孩提時代的記憶,也喚醒了那些傷痛的過往。當它們交織在一起,無奈快樂太過淺薄,傷痛過於沉重。
他牽著蘇洛的手,慢慢朝山腳走去。當兩人站在山腳下,想要回望傅丞陶的墓碑,看見的不過是一排排冷冷的,他無從得知的墓碑。親人一世,留下的卻是冰冷,怎不淒涼?
雖然蕭淵與溫秀蓉等人沒有參加傅丞陶的葬禮,但是這日一早起來,蕭淵便開始忙碌。先去超市買了食材放回家中,然後再趕回荔大上課。下課之後,便急忙往家裏趕,就連學生找他詢問有關學業上的事情,他都推脫到了明日。
當初傅微瀾遭遇父母雙亡,遭受傅丞陶算計,是蕭家撐起了傅微瀾世界中那破碎了的溫暖。盡管他對傅丞陶有無法釋懷的怨恨,但是隨著傅丞陶的離世,也徹底的將傅微瀾推到了孤寂的地步。
當傅微瀾的車停在蕭家外時,他與蘇洛坐在車裏,聽著裏麵外傳來的聲音。一會是微瀾不愛吃這個,你忘記了;一會又是洛洛現在懷孕,不能吃這麼辣的;一會又是你去看看那個湯好了沒有?或者你打電話問問他們還有多久到?
接著,傅微瀾便聽見蕭淵的聲音:“問什麼問?今天不管多久,都等著。反正他們不到,就不開飯。”
蕭岑挽著蕭淵的手臂:“可是爸,我很餓啊。”
“忍著,正好幫你減肥了。”
蕭岑抗議地的聲音從裏麵傳來:“爸,我怎麼感覺表哥才是你親生的?”
蕭淵玩笑道:“你還別說。當初我還真想過把你跟微瀾交換。”
“爸,你這是重男輕女,腐朽。”蕭岑憋著嘴。
蕭淵抬手敲在她頭上:“去。別在這裏搗亂,餓了就去客廳找點零食吃。”
聽著兩父子溫情的玩笑話,傅微瀾與蘇洛對視一笑,秋水瀲眸的眼中,是這世的有幸遇見。原來自己世界中的溫暖從未缺席。而擁有她,是此生上天對自己最大的眷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