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篇(3 / 3)

太子不曾有過如此僭越的想法,綱紀在身,他隻能說自己會還給溫迪一個更好的蒙德。

鍾離足夠聰慧,卻過於坦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君子劍在金鸞大殿難有用武之地,溫迪讓鍾離圓滑一些,鍾離背過身去假裝沒聽見,溫迪直罵他和璃月的岩石沒有區別。

鍾離一度覺得世間沒有人可以取代溫迪對他的意義,那是兩顆同樣年輕而鮮活的心,還有相似的悸動和傷感,他們經常吵架,也經常和好,鍾離教溫迪如何使用弓箭防身,溫迪則為他寫詩寫歌。

溫迪本來是有機會回去的,如果暴君不搶奪王子的繼承權的話,鍾離在夢裏也不忍心看那天溫迪的表情,自此,溫迪失去了故鄉,也失去了身份,接著,鍾離登上皇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詩人拜見皇帝,被人稱為“弄臣”。

鍾離從殘夢裏驚醒,手上留有溫迪的溫度,他翻身下床,近侍連忙追上去問:“陛下陛下,這是去哪裏?”

“你聽見了嗎?”

“什麼?”

“笛聲!”

近侍揉揉眼睛,看見這位過於早熟的皇帝此刻淚流滿麵,心說定是對先皇的思念。

/申時/

他尚且有一次重新降世的機會,道長撫摸著胡須,站在嫋嫋輕煙中說,隻要他還有放不下的人,就一定會降臨在那人眼前。

皇帝恭順地站在神殿下,麵對著閉上眼睛的神像,祈求著夢想成真。

聽說大臣在殿外跪了太久,希望皇帝陛下處死蠱惑人心的道士,鍾離心急如焚問:“我應該怎麼做?”

“陛下,建造神像,隻要神像足夠多,天神的賜福就會降臨在您所愛的人身上。”

皇帝聽信了他的話,滿城風言風雨,他似乎要將孩童時期壓抑的所有情感灌在這件瘋狂的事情裏,他猛然發現他可以做得更好,可以更關心溫迪,而非為了該死的朝堂瑣事浪費太多時間。

教導他的老師們早已鶴發銀鬢,為了勸誡,從偏安一隅的樂園驅趕牛車駛往京城,那個乖巧而理想的君王坐在那裏,像尊木偶,背後纏繞著老人才可見的魔。

他們隻好作罷,找不到任何言辭安慰,就像鍾離不知如何安慰溫迪那樣。

04春雨

/酉時/

魈是在困倦中聽見笛音的。

他行了太久的路,逐漸忘記了自己的姓名,也忘記了溫迪的樣子,最後身邊隻剩下魔,他筋疲力盡跌倒在荻花洲,等待著死亡,等待著重逢。

他確信在夢中,溫迪從天上翩然而下,是白天,日光斑駁的白天,他從沒見過溫迪穿那件春衫,溫迪臉上帶著笑容,沒有說任何話,卻溫暖,春天一般的溫暖,世間所有的花都為他開放,所有的樹都為他抽芽,所有的紅塵萬丈都為他顯露生機。

第二天醒來,渾身一層薄雨,像是某晚放浪的弄臣在他懷中哭泣,流下他難以把握的詩人之淚。

他找到一間旅館,點了一道溫迪嚐過的杏仁豆腐,吃第一口的時候,遙遠的地方傳來笛聲,他熱淚盈眶,低下頭吃完了所有的菜,重新體會到塵世的幸福。

徒留積年累月的魔因他的心傷甘願成佛。

不如不來,不如不活,不如不死。

05秋寒

/戌時/

他驅著船駛向無邊的大海,坐著輦轎踏遍七國的領土,都未曾聽見他的歌聲。

秋天的時候,他逐漸舍棄了這個人,也就相當於舍棄了所有被捆綁的自我,變得偏執而憤怒起來,儒雅的大臣們開始議論皇帝失了溫迪大人的輔佐,開始走向自毀的命途。

道長說,傳說在海外的仙山,有一片永恒的樂土,他的愛人有可能就在那裏,那時他獨自一人坐在神殿裏,孤絕而遭到了所有人的背叛。

他始終無法成為關心一個人而非關心所有人的自私鬼,無妃子無子嗣,出發前他耗費了漫長的時間親手培育了七位執掌國事的人,後來史書上記載他有磐石的品性。

日複一日,他每分每秒都回想起溫迪踏出宮門的那個時刻,宛如一種預言。

他的確營造了自己的假死,死前以失掉愛人之苦痛為天地定綱,世界在他眼前變得理性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