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這個時候就會頭疼,滿腦子都是那天從火場裏救出溫迪的情形。
鍾離的人生少有“不堪回首”,和溫迪有關的部分構成了其中的十分之九,這部分超出他的理性,很多時候阻撓他條分縷析解決精神危機,所以溫迪對他而言,與其說是情人,不如說是冤家、宿敵,互相背叛的仇人。
時間回溯至鍾離的16歲。
溫迪看見16歲的鍾離走進破舊的廠房遺址來,遺址位於深淵地帶東南部的半山腰,經曆了約二十年的歲月摧折,已經變得麵無全非,僅剩一些印有編碼的零件散落各地,昭示著往日的繁華。
鍾離是新來的家夥,不苟言笑,在一群站姿懶散坐姿二郎腿的人群中鶴立雞群,一度讓人懷疑他是天空島的間諜,幸好他做事麻利,手段陰狠,很快位列“使徒”,來去自如,不用經過一道道身份驗證。
落到深淵裏的少年沒有出路,有的人放縱,走極限的下坡路;有的人殘酷,想往高處爬建立血腥的秩序並使人臣服,在這樣區隔明顯的價值觀取向裏,溫迪和鍾離都屬於異類。
磁石一般,最開始正極對上正極,兩人相互看不慣,於是溫迪偽造鍾離的簽名搶走一筆大單子,鍾離不屑於這樣的“下作”手段,於是當麵找溫迪對峙。
周圍的人都希望他們打起來,最好能夠你死我活,生命消失在盛大的喧囂裏,值回了炮仗錢。
結果也差不多這樣,隻是兩人打著打著忽然停了手,他們已經忘了是誰最先停手的了,總之躺在殘陽斜照的廢墟裏,看戲的人都被轟走,剩下二人的喘息和心跳,如果不是這樣壯烈的場麵,像極了一場剛剛結束的漫長□□。
下流話是溫迪先說的,鍾離皺著眉狼狽不堪地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走遠了,溫迪傷得比他重,有條腿被他雙手擰得骨折,晚上有狼出沒,溫迪一個人留下來就是等死。
溫迪躺在那兒唱歌,那晚沒有月亮,天黑了大約一小時,鍾離拖了根光滑的竹節回來,丟在溫迪身邊,溫迪這才低聲下氣地說:“我起不來,你扶我。”
命令態,鍾離一直都覺得首次交心的這個夜晚,他占了下風。
溫迪有許多不屬於深淵之人應有的愛好,例如寫詩,例如彈琴,這些需要極度沉浸感的創造令鍾離覺得危險,那意味著絕對理性與絕對感性的膠著,兩者互不相讓故而生出痛苦,溫迪每寫一行詩,每彈奏一個音符,鍾離都覺得自己聽到了溫迪心中哀痛的震顫。
鍾離適合稱為一位品味高雅的鑒賞家、評論家或批評家,絕對理性壓倒絕對感性的慣常做法讓他確保自身的安全,溫迪無不嘲笑他不敢留出後背的軟弱,這著實讓16歲的鍾離難以承受。
鍾離生了很久的氣。
直到溫迪站在他樓下唱歌,一首接著一首,纏綿悱惻聽得人麵紅耳赤,月亮盈圓,鍾離推開了自己的窗。
鍾離便知道溫迪的詩詞曲賦是他本身的欣喜、悲傷、道歉,以及相愛。
04
溫迪說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這裏,抵達天空島。
說完後他故意試探鍾離的想法,如果鍾離大驚失色並背刺他,溫迪就打算提前除掉這個絆腳石,但他沒想到鍾離如此決絕地甘願成為一道階梯。
溫迪這樣的浪子第一次領略何為契約帶來的踏實動容,溫迪說:“鍾離,我把我的後背交給你了。”
他們開始合作,兩頭貪心的小獸的成長期,踏在其他人的屍骨上走過,最後引起了深淵領導者的注意,他們是不允許哪一支勢力發展得如此迅速的,平衡,和天空島的規約相同,他們維持著黑暗的絕對平衡。
處刑的密謀來得比兩人想的要快,溫迪收拾好行囊去找鍾離趁夜色逃走,但他摸黑走進鍾離的房間後,等待他的是一個輕飄飄的吻和一聲槍響。
溫迪睡了整整兩年,被關在秘密的監牢裏,被日夜看守,為了保密,鍾離從不來看他,忙著殺異己、拉忠臣,終於成為深淵最後的王,開始往外擴張土地。
而溫迪大夢一場,深淵的一切都變了天,他在驚恐中醒來,第一件想起的事卻是鍾離給的不太真實沒有誠意的親吻,落在嘴唇偏左的地方。緊接著他打算逃,一個看守都沒有,深淵仿佛被人遺忘,他跑了很久,直到看見通往璃月的大路,鍾離的人擋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