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吃醋,隻是不想被當冤大頭!什麼事情都被瞞祝水芸這樣在心底告訴自己。
“她拿新款項煉跟胸針過來。”關龍驥簡短地說。
“給誰的?”水芸輕柔問。
“你的。”他答。
水芸輕輕點頭,“我猜,她看到你生病,自告奮勇照顧你對不對?”
“對。”
水芸十指交疊,表情似笑非笑。
這個工作狂商業大亨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
雖說她一向厭惡舌粲蓮花、口蜜腹劍的花花公子,可是,像關龍驥這樣惜言如金,不懂察言觀色的呆頭鵝也實在是讓人生氣!
“是這樣呀!送我的?不是送給外麵的紅粉知己?”她麵帶虛假的微笑問。
呆頭鵝似乎也嗅到了一絲危險訊息,停箸謹慎回答:“真的是送你的,你可以去查以前的紀錄。”
“不用了!”水芸冷哼,有種想欺負他的惡劣情緒。
他不記得了……
心情矛盾的她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想起了小慧之前說的話:先生愛慘你了,隻要你撒個嬌笑一笑,就算你開口要天上的月亮,先生也會幫你摘下來的……
來試試看吧!
“我想去旅行。”她說。
哪裏都好,她需要喘息與思考的空間。
“好。”關龍驥答應了,“等等叫秘書幫你安排行程,北中南部都有我們的連鎖飯店,知本那裏也有溫泉酒店……”
水芸瞠大雙眼。開玩笑!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再聽到別人叫我‘夫人’!”她有點動氣。
憶起大三暑假她在日本東京半自助旅行的經驗,她脫口而出,“我要去日本!不要告訴我日本那邊也有你的飯店!”
“……”關龍驥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
“真的有?”水芸不免驚訝,“算了!反正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準派人跟蹤我。”
關龍驥臉色一變。
“放心吧!日本的治安良好,而且,我會用你的錢,投宿五星級大飯店跟最昂貴的京都旅社。”
脫口而出說要去日本,是因為日本曾經有她學生時代克難自助旅行的美好記憶。
她需要喘息的空間與時間來沉澱自己的思緒,並思索下一步該走的路。
飛機起飛的刹那,她的心也似乎飛出了黃金打造的牢籠,得到了自由。
日本的初秋是美不勝收的景色。
繽紛楓葉有各種最豐富多變的顏色:橙、綠、橘、紅、金黃、土褐,深淺不一,畫筆難描。
由南到北,由繁華喧囂的東京,到一望無際可見地平線的北海道,看山看海、觀花觀月。津輕海峽、琵琶湖、姬路城、東照宮……一路悠哉走來,沒有任何經濟壓力的她卻再也找不回以往自助旅行的灑脫。她知道,心裏已經有了牽
掛,就像風箏飛得再高,地麵還是有著絲線牽絆著她——一個可愛的女兒跟可惡的丈夫,組成的是一個家。
她把心情用越洋電話告訴了好友,開玩笑的說:“儀琳,怎麼辦?我好像已經適應了這種不事生產的米蟲生涯,整天拿著信用卡刷刷刷,打扮得漂漂亮亮、吃山珍海味的奢侈生活了,正在考慮要不要賴給他養一輩子?”
董儀琳在電話那頭放聲大笑,“欸!你真是不老實耶!決定原諒他就說一聲吧!這樣折磨人家很不人道耶!”
“去!我們分居還不到五個月呢!再等半年吧!”
“哦——”董儀琳拖長音調,“有人在數日子了!”
“是啦!是啦!”水芸老羞成怒地反擊道:“我認分去當我的貴夫人,你就可以跟江大哥甜甜蜜蜜親親愛愛了,對不對呀?‘大嫂’!”
“欸!誰是你大嫂呀!別亂認親戚!”董儀琳不甘示弱地道:“本大小姐的身分證配偶欄可是空白的喔!”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親來親去愛來愛去,到底誰愛誰呢?隻有當事人心裏有數吧?
夜半醒來,在榻榻米的氣味中靜靜聽著外頭呼嘯而過的風聲,孤單寂寞的感覺浮上心頭。
一個人旅行的感覺應該是自由自在的,可是她卻覺得落寞。
是什麼事改變了她獨立自主的個性呢?
她的任性得到關龍驥的包容,也讓她確認“丈夫”不再是那個求歡不成、意圖**她的惡魔,而隻是一個不懂表達情意的笨拙男子。
隻是那種深沉瘋狂的愛情方式,是難以負荷的重量,她不懂。
關龍驥抬頭,眼神有點渙散,“看你。”
水芸語塞。他的氣色真的很不好,眼眶下有淡淡的陰影,神情疲倦,消瘦不少。
一頓四人晚餐,大家吃得安靜無聲。
“咖啡真好喝。”林紫薇說:“那……唐特助,你是不是要送總裁回去休息?”
“我是覺得……應該讓總裁早點休息,這樣來回奔波也不好;”文質彬彬的唐特助說:“不過還是要看夫人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我收留他就是了?”水芸挑眉,又好氣又好笑。
果然,會咬人的狗不會吠,一心為主的唐特助也不是簡單角色。
“放心吧!我沒那麼沒良心,畢竟這裏還是關家產業不是嗎?”水芸諷刺道。“我哪敢喧賓奪主趕主人呢?他要住下來就住一晚吧!”
“是!這是醫生開的藥。”唐特助得寸進尺道:“總裁就麻煩您照顧了。”
水芸不上當,揚聲說:“小慧,那些藥交給你。”她轉過頭來,“辛苦你們了,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吧!”
“那些藥……”唐特助不死心。
“小慧有護士資格跟保母執照,你可以放心。”水芸冷冷地說:“她看得懂說明的。”
早早上床休息的水芸睡得並不好,小睡一覺起來,已經是半夜一點。
一牆之隔的關龍驥、她名義上的老公正是讓她睡不著的“萬惡根源”。
水芸起身,喝了一杯礦泉水,先去探望睡得香甜的女兒,才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踱進客房。
睡眼惺忪的小慧跟她報告,“先生剛剛又發燒了,才吃了退燒藥。”
“嗯……”水芸沉吟一下,“小慧,你辛苦了,去睡吧!我會看著他的。”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去睡囉!”小慧深怕她反悔似地馬上離開。
水芸啼笑皆非。
“真奇怪,你發的薪水比別人高嗎?”她輕聲問:“每個人都幫你說話,小慧似乎也巴不得我來照顧你好破鏡重圓……”
床上意識昏沉的關龍驥似乎聽見她的聲音,睜開一雙焦距渙散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的方向。
“居……嗎麼……瑪……力堤……”他在囈語,聽起來不像是英文,像是法語。然後又是一串快速破碎的英文,“Thehope,thefear……thejealouscare…”
“什麼?”水芸生氣道:“說中文。”
“你……毀滅我……”他語無倫次喃喃低語,“希望……煩憂與妒忌……冰霜會融解……你的心……鋼鐵做的……”
又一串破碎的單字從他口中逸出,水芸有點印象了——是她最討厭的拜倫,曾經在課堂上讓她的英國文學報告吃了不少苦頭。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水芸輕叱,“你睡覺吧!”
真是夠了!
她伸手撫摸他額頭的溫度。
還有點燙。
“……你的心是鋼鐵做的嗎?”他問。
滾燙的大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已經冒出胡碴的下巴輕紮她細嫩的手心,纖長的手指撫過他瘦削的臉頰。
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指間,他陰鬱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做才能挽回你的心?”關龍驥問:“如果哀求可以……我會跪下……求你一千遞、一萬遍……”
可鄰兮兮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意識混亂的他像受委屈的孩子大聲指控,“你說過你愛我的!”
一向寡言的他怎麼變得多話起來了?
“你燒壞腦子了!”水芸尷尬地想抽回手,他卻緊握不放。
是“病中吐真言”嗎?
堅毅的唇親吻著她的手心、指尖,留下一陣溫熱的電流。
“水芸……水芸……”他喃喃低喚她的名字,低啞而悲傷,既甜蜜又苦澀,“你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那些承諾都是空言嗎?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的感情一字一句傳遞給她的是莫大的震撼。
鏡花水月終究是一場虛幻……
水芸隻覺得心酸。
開口想辯解又闔上嘴巴。他隻是一個意識不清楚的病人而已呀!
指尖輕觸到一抹潮濕,也不知是汗還是淚?
她顫抖的深吸一口氣。
對一個脆弱的病人,她沒辦法強硬,心慌的她有不妙的預感。
這樣被哀求,就算鐵石心腸也會軟化吧?
心底是有些惻然的,這個男人以他的方式在愛她。
雖然,那方式是不對的。
這些日子以來,更多的蛛絲馬跡拚湊出她失憶時的婚姻生活。
她是被嬌寵溺愛的幸福小女人,關龍驥對她是百依百順。
“可是……該算的帳還是要算吧!”她對他說。“你這樣闖入我的生活,對我做出那樣可惡的事情,你毀了我的人生……要怎麼賠我?”
她撫摩過他滾燙的雙頰,擦拭他臉上的汗漬與淚水。
真的瘦了呢!
“‘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好?”她低聲問:“值得你這樣要死不活?”
個性矜持的她實在無法想像失憶的自己跟他相愛的情況。
心底微酸的感覺,像檸檬汽水的氣泡般冒出,她錯愕地發現一件事實——
她在妒忌!
嫉妒那個“失憶的自己”竟然如此被他所深愛著!
“水芸……”柔情款款的呼喚由他口中逸出,宛若輕聲歎息。
……
關龍驥是在主臥室醒過來的。
乍然醒來,看見熟悉的房間,他的心情是寧靜愉悅的,幹淨雪白的床鋪上還有熟悉的香味,他閉上眼睛緩緩吸氣,感覺仿佛是被妻子擁抱在懷中。
身上穿著久違的睡衣,是跟水芸同一款式的情侶裝,他回到家了。
因為感冒被收留一晚。一抹苦笑浮現在他唇邊,雖然不太願意離開,還是得起來。
時鍾指著十二點,他試著起身,除了肌肉有點酸疼以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個感冒來得快也去得快。
嗅了嗅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汗臭味,反倒還有沐浴乳的香味,關龍驥有點納悶。
衝了個澡,刮好胡子換上休閑服,他定出主臥室,準備去書房處理公事。
“先生早,”小慧高興地跟他打招呼,“你的氣色好多了。”
關龍驥一頷首。
“昨天夫人照顧你一整夜呢!”
關龍驥有絲驚喜。
午餐的時候——
在庭園中磨磨蹭蹭了將近一個小時,水芸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去麵對關龍驥。
昨夜……不!該說是今天早上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令她震驚了,原來……那就是情侶、夫妻之間的親密關係。
完完全全不同於她所想像的強烈……
啊!她怎麼會鬼迷心竅、意亂情迷的跟他……
接下來要怎麼辦?
經過昨夜,想必關龍驥會暗暗偷笑吧?
明明信誓旦旦的吵著要離婚,卻在一夜之間“淪陷”!
可惡!
她已經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的感覺比較多了!
“小慧說……昨天晚上你照顧了我一整夜?謝謝你!”他說。
聽到他的道謝,臉泛微暈的水芸瞠大了雙眼。
這個豬頭!他是什麼意思?!
原本有些羞赧的水芸瞪著他瞧。
一臉莫名其妙的關龍驥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眼神仿佛在詢問:我又做錯什麼了?
他……不記得昨晚……不!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情了?
水芸又好氣又好笑又惱怒,也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你……昨天晚上說了些話,我聽不太懂……好像是法語吧?還有拜倫的詩……你不記得嗎?”她試探地問。
關龍驥苦苦思索,陽剛的眉頭打結。
“算了!別想了,我隻是隨便問問。”水芸說。
枉費她昨天……不!今天早上費盡力氣趕他去洗澡又趕他回主臥室睡,還七早八早洗起客房的床單,怕被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