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曰和唐澄交換一個眼神，試圖認真說服父母。還沒等兩個人開口，陸父陸母卻已經翻出一手黃曆、一手小賬本，完全忽略當事人，正悉悉索索計劃個不停。
“我看這日子挺好。”
陸母接著翻閱小賬本，發自內心的開心。
“這個賬沒白記，這些年送出去的紅包都夠買房的了。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總算要回本了！”
二人正無語凝噎，手機竟同時響起。他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同時掏出手機，裝作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真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們有個朋友腿斷了！”
“嗯，實在不巧，爸媽，我們得過去看看！”
說著陸子曰拉起唐澄奪門而出。
儲時拄著滑板緩慢移動。最後她終於在掛號處附近找到一個牆角，靠過去看群消息。
唐澄：怎麼會骨折了呢？那麼不小心。
陸子曰：嚴不嚴重？
儲時急忙笑嘻嘻語音回複。
“讓大家擔心啦，我沒事，就是微弱骨裂，滑滑板摔了一跤……嘿嘿，出門沒帶錢包，能發我個紅包應急嗎……”
“咻”，群裏瞬間有了回複。
淩 熙：你在哪家醫院，我們過來！
莫格利：一個人別亂動，找個人少的地方等著！
儲時放下手機，臉上的幸福感稍縱即逝。被這麼多人關心著，明明應該很幸福才對啊……
在醫院的抽血外，淩宇和高婕坐在長椅上，拿著號碼在焦急得等待。
淩宇恢複了往常的紳士體貼，脫下外套給高婕披上，笑了一下。高婕衷心感到幸福，握住淩宇放在腿上的手扣起十指，淩宇這次沒有閃躲。
“淩宇，我突然和家裏人說想要孩子，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
“你能陪我來做孕前檢查，我挺開心的。”
“不都是丈夫陪著妻子來的嗎？不然呢？”
淩宇看著高婕，她眼底的閃爍有幾分真心，就像過去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高婕無比幸福，挽住淩宇的手臂。
“淩宇。你能摸摸我的頭嗎？好久沒那樣了……”
淩宇愣住片刻，雖有些不情願，還是將手放上去，輕撫她的長發。忽然間，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轉過樓道拐角。
“高婕，我去一下洗手間。”
“那你快點回來哦！我最怕抽血了，我血管難找，每次都被多紮好幾針！”
“好！”
淩宇在人頭攢動的大廳裏四處尋找，再也沒有看到儲時的影子。他泄氣了，自嘲地牽了下嘴角，轉身拐進旁邊的長廊。就在那個瞬間，在空無一人的長廊裏，不到五米的地方，儲時就站在那兒，也看著他，眼裏是慌張、意外、想念混雜的表情。
兩個人都沒有動，儲時當下愣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扭頭就跑，盡管拖著滑板一瘸一拐，卻還是一步步艱難往前挪。
淩宇心頭泛起一陣愧疚酸楚。
手機不合時宜地在手心裏震動起來，淩宇的一顆心卻全都放在那個漸行漸遠的瘦小背影上，顧不上理會電話那頭的人。
抽血室裏高婕極端無助，一手被醫生拉住抽血，另外一隻手不斷撥叫淩宇的號碼。
身體晃動中，果然抽了一個空管。
“身體不要亂動，否則再挨一針還是空管，自己受罪。”
醫生解開橡皮管再係緊，對著肘前靜脈一頓猛拍，手臂瞬間紅了。
“醫生能不能等一下，我想等我老公過來，我有點害怕！”
高婕不斷慌亂打著電話，急出一頭汗。消毒棉簽已經擦在血管外了。
“他真的會來的，他答應我的！”
“忍一忍，你老公來了也是抽你的血，沒區別的。不要動了！”
儲時一瘸一拐，一路走向走廊盡頭的樓梯，最後在淩宇的視野裏消失了。
淩宇歎口氣，不願再去打擾她，於是轉身決定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裏。
伴隨滑板滾落的丁咣聲，樓梯間傳來儲時摔倒的聲音。淩宇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他想都沒想，轉身衝出。
高婕手臂上搭著淩宇的外套，一個人拎著兩個包，手按止血棉球，狼狽無助地在人群中尋找淩宇。一個轉身，穿過人群的縫隙，她難以置信地看見淩宇將儲時橫抱在胸前，在樓梯拐角處詢問路人，臉上是真真切切，從來沒有為她出現過的緊張和焦急。
高婕手一鬆，止血棉球落地，血從針孔裏流出來，在手臂上淌成一條紅線，萬般委屈湧上心頭。
她衝下樓梯，一把拉扯儲時。
“你給我下來！”
儲時疼得嘴唇發白，額頭冒汗，說不出話來。
“高婕，你不要鬧！”
高婕看著淩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還把我放在眼裏嗎？剛剛還在憧憬未來，轉眼就抱著別的女人。”
淩宇著急想繞過高婕。
“我們的事兒回頭再談，我先把她送到診室，你沒看見她疼得冒汗嗎？”
“我也被紮了好幾針，你為什麼看不見？”
“她骨折了！你隻不過抽個血而已！”
儲時昏昏沉沉掙紮著要下來，用盡僅有的一點力氣，朝著淩宇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你放開我，我沒讓你抱我！”
淩宇疼得瞬間鬆手，儲時連跳帶摔落在地上，淩宇反應過來後瞬間扶住歪倒的儲時。
高婕看在眼裏，心底愈發悲愴。
淩宇忍怒不說話，扶著不斷掙紮的儲時往診室方向挪。
儲時表情極度痛苦，一心隻想甩開淩宇趕緊離開這裏。
“我問你話呢！”
“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這一切錯誤的起點都是我，你不需要來為難她。”
高婕一下子哭出來，淚如決堤，她被逼到崩潰邊緣，索性衝上去撕扯儲時。
“既然你讓我難受，那我隻好讓她難受，你怎麼想我都沒關係，我就是這麼沒尊嚴，我就要和你過一輩子！”
“你機關算盡，都已經成功綁住我一輩子了，你還想要什麼？！”
儲時被高婕拉扯得站不穩，跌跌撞撞，額頭不斷有細密的冷汗冒出，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你們兩個要瘋自己回家瘋去！”
儲時抬頭，就見淩熙守護神一般出現在眼前，和唐澄一起，從一團亂局中將高婕拽走。
莫格利、陸子曰隨後趕到，莫格利心疼架住儲時。
“蛤蜊哥哥……”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
淩宇想要去扶儲時，被陸子曰一把推開。
“滾。”
在莫格利的照顧下，儲時坐進輪椅，被陸子曰推遠了。
淩宇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裏，懊惱、愧悔，心煩意亂。
淩熙連拖帶拽，一路把高婕丟進安全通道，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轉身就走。
“你等一下！”
唐澄護著淩熙：“你想幹嘛？”
“淩熙，”有件關於你哥的事我要單獨和你講。”
唐澄不放心看了眼淩熙，淩熙點點頭，唐澄便關門出去了。
儲時骨折的腳踩在石膏板上，滿頭冷汗，嘴裏咬著一截泡椒鳳爪，配合醫生的指令。
“對，腳掌放平……用力點踩下去，和小腿成90度。”醫生指揮儲時。
儲時一邊狠狠踩下去，一邊哭出了聲。兩個陪伴在側的男人手足無措。
心事重重從門外進來的淩熙看見這一幕，心疼上前抱住儲時。
“想哭就哭吧，哭完就忘記他。”
“淩熙姐，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我還是放不下，怎麼辦啊……”
淩熙不斷拍著儲時的背，儲時不斷抽泣，“啪嗒”，儲時口袋裏一盒藥掉出，滾到唐澄腳邊。
唐澄撿起查看，越看越心疼。
“三環類抗抑鬱藥物，你吃這個幹什麼？”
儲時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反而滿臉愧色。
淩熙搶過來一看，氣得頭都要炸了，把藥塞給唐澄扭頭就走。
淩熙氣衝衝的闖進了沃夫傳媒大樓。
“淩宇人呢？出來！”
她一路怒不可遏衝到了38樓淩正浩辦公室，淩宇和三兩個人正在向淩正浩彙報工作。
淩熙筆直走向淩宇，給了他一個響亮的掌摑。
“先到這兒，都出去吧。”淩正浩讓大家都散去。
待到不相關者相繼退出辦公室，隻剩下父子三人。淩正浩回頭看著淩熙。
“怎麼回事？”
“淩宇，你算個什麼東西？！”淩熙卻隻是怒目對著淩宇。
淩宇以為淩熙要告發他出軌的事，立刻向淩正浩解釋。
“爸，我私人感情上是有些問題沒處理好，淩熙可能誤會了，我會和高婕私下解決的。”
“到現在了你還在狡辯，還一心惦記著自己的位置。你捫心自問，你做過的不要臉的事兒單就這一樁嗎？！”
“我沒什麼可狡辯的，我沒做過任何事。”
“嗬，不見棺材不落淚，好啊。”淩熙說著轉向淩正浩，“爸，我實名舉報他挪用公款，時間、金額全都報得出來，現在去查，一目了然！”
淩正浩看了一眼淩宇，淩宇臉上有刹那慌張的神色閃過。淩正浩心裏已然確定了舉報的真實性，沉下臉牙關咬緊。
沃夫公共辦公區內，幾個氣勢洶洶的審計員地穿過辦公室公共區域。
一塊平麵紙板被折疊成立體箱子，審計員將厚厚一摞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現金流量表、往來賬戶餘額明細表、相關附表……有序裝進箱子。
這段時間以來，恐怖氣氛充斥著沃夫傳媒每一個角落，員工們也無心工作都在互相嘀咕。
“什麼情況？這幾天來的都是生麵孔。他們在查什麼？”
“今天叫個人進去問話，明天又叫個進去問話，後天不會叫到我們了吧？”
“自從淩大小姐來大鬧了一趟之後，整個公司氣氛就不正常了。”
“怎麼會！這公司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淩家的，就算兄妹有矛盾，也不至於上綱上線吧，應該是別人。”
這時，淩宇不聲不響，一張冷臉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他並沒有太多額外反應，隻是點點頭，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往公共辦公區走去。
鄭理輕輕拉開百葉窗，露出一道縫，密切關注著事態發展，同時，手機正在跟淩熙通話。
“現在整個公司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你跟你哥不和，也不用鬧到這麼大吧？”
“你覺得我是這麼意氣用事的人嗎？”
“好像除了整我的時候變態點以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算正常人類。”
“我在這件事情上，不是空穴來風，捕風捉影。”
“可淩宇怎麼會做這種事？”
“查到底不就知道了嗎，希望結果出來的時候，你不要太失望。”
鄭理滿是疑慮地掛斷電話。
白藝淩端了兩杯咖啡，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