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棠輕輕笑了,她傾下身,伏在他的懷裏,下巴輕輕抵在他的肩胛,低聲道:“我知道的。”
她抱著她寬闊的後背,用一種近乎於歎息的語調道:“我知道,不管是實力還是出身,我都差太多了,可是我就想要爭取一下自己喜歡的人。”
沈陵宜摟住她的腰身,聽著她在耳邊傾述語聲。
“……有些事,有些人,不爭取一下又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呢?不爭取,就代表著終成遺憾,我不想要遺憾。”
在他的過往之中,如果非要數出不可辜負的那部分,就隻有他的無極劍道。
身為修士,他們所能做的便是與天爭與天鬥,永無止境。兒女情長,其實都沒有那麼重要。
可是現在,在聽見她說“不想要遺憾”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重重捏住,生疼。
“不會成遺憾的。”他聽見自己說,“我會娶你為道侶,哪怕將來你會跟不上我的境界,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用丹藥堆境界也好,去找天地材寶改善你的體質也罷,反正我不會丟下你的。”
“我說話算數,絕無反悔。”
……
月籠輕紗,又是一個美好暮色的夜晚,也是一個令人,不對,令蛇傷心的夜晚。
小水蛇少白憂鬱地蹲在牆上,望著天邊那一輪巨大的孤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聶棠當初對它的承諾終於實現了,主人真的親口承諾要娶她為道侶,它也如願以償回到了主人身邊。
可它還是好憂鬱啊!
用現代的網絡用語來說,它不想一天天地看他們“撒狗糧”,就算少白現在隻是一條單身的小水蛇,也不想每天都眼睛疼。
“喂,小水蛇!”小白龍輕盈地落在了牆頭,跟它並排並蹲在一起,不解道,“你好像不為你家主人高興?”
少白:“嗬嗬。”
它的主人可是沈陵宜啊,聶棠就隻是飼主一名,還是那種妄想摘取高嶺之花的凡人兩腳獸!
更可怕的是,那朵高嶺之花真的真的真的被她給摘到手了,什麼都不必多說它很想死一死……
“其實,我覺得主人還挺高興的,”小白龍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我能感覺到,他從來都沒這麼高興過。”
“好像是,”小水蛇蔫蔫道,“感覺他剛修煉出劍氣的時候都不會有這麼高興。”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情……?
一蛇一龍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太奇怪了——”
為什麼人類會有這麼複雜的感情?
為什麼它們明明是不同物種卻能夠想法同步?
於是一龍一蛇再次異口同聲道:“實在是太奇怪了!”
……
沈陵宜伸臂攬住她的腰,跟她依偎在一塊兒:“你有沒有覺得這張床有點小?”
聶棠雖然沒有睜開眼,可是嘴角卻微微彎起,看上去就像一個糖人,精致,還很甜:“小嗎?我覺得不小啊。”
“萬獸峰的草木太茂盛,蟲子多。”沈陵宜改口,“一到夏天就拖家帶口地跑出來。”
“不知道,”聶棠回答,“現在離夏天還遠著。”
沈陵宜輕咳一聲:“我們現在都是道侶了……”
聶棠這回倒是睜開眼,笑道:“這不是還沒結嗎?”
“……”沈陵宜很想發脾氣,可是對著她這張臉,就連一點點脾氣都沒有了,他又重新把頭埋在她的肩窩,嘀咕道,“說結就結,趕緊挑個黃道吉日就結了。”
“這也不著急啊。”
想要結道侶的人是她,明示暗示都不肯搬回淩霄峰的也是她,現在他都退讓了,她居然又說“不忙結”?
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耍著他玩了。
聶棠忙解釋:“還有一件事非常重要,所以,能早點解決,就能早點安心。”
沈陵宜黑著臉道:“還有什麼事能比結道侶還急?”
最重要的事,自然是他上輩子隕落的真相了。
少白好像不怎麼記得了,但她還是能依靠一點零碎的信息拚出前因後果。
萬界歸宗對他隕落的真相一直秘而不宣,多半是害怕他已經飛升了的親生父母突然跑下來。
修士因為活得太久,久而久之,感情都會變得十分淡漠,對於父子母子之情並沒有凡人那樣深刻,可是任誰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死於非命。
如果隻是修煉走火入魔,或是因為別的什麼意外身死道消,那都是正常狀況,就算是清陵君的父母也不會為難宗門,最多傷感一會兒罷了。
想來想去,就隻有一種原因,會讓宗門擔心招來報複——清陵君身死是因為魔修,還是因為藏在宗門內部的魔修。
試想,一個正道宗門,並非什麼藏汙納垢之所,藏著一個魔修多年,卻沒有人發現,這個錯處應當由誰來承擔?
再有,經過上輩子,她是知道林逸軒後來入魔的。
當時就在征伐魔修的戰場上,丹師和符師們都守在後場,隨時接應前方的道友,林逸軒突然入魔,神智全失,在後方殺戮起來。
要知道符師丹師還有那些陣法師為何留在後場,就是因為他們太脆弱了,一跑去前方就是直接送人頭。現在林逸軒入魔把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場麵上鮮血橫飛,十分淒慘。
聶棠當時在宗門裏不太起眼的符修,根本沒資格擠進這些頗有名望的修士當中,所以她才萬幸逃過一劫,沒有一開場就被打成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