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落不由得想起了初到月落的那一天,他眸中太過複雜的情緒,當時的她,之覺得心念一驚,然而不過片刻,他便已經恢複如初,上前擁抱了他的妻子,並正式介紹她們相識。
所以她曾以為,這隻是她的錯覺,一笑也就過了。
這些天以來,他待她一切如常,因為國事繁忙,蕭瀲已回了國都,在這邊城的小官衙當中,璃落與蘇揚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在相府的日子,或者說,這是他盡力想要給她的感覺。
隻是偶爾,他看著她的時候,眼神和笑容,幾乎溫柔到讓她害怕的地步。
分分明明有什麼是不同了的,於是她明白,她該走了,所以有些事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尋了個借口將小五打發下去,璃落接過蘇揚手中的箏,那是他親手用紫檀木做成的,雖然做工算不得精致,但畢竟用料極好,她輕輕撥了一下弦,銀色純淨幽深,於是抬眼看他,一笑開口:“是等我給它取名嗎?”
他含笑點頭,眉目柔和。
璃落深深看向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最喜歡的從來便不是秦箏,我愛的是玉笛,既然你非要讓我給它取個名字,不如就‘期和’二字,你覺得怎麼樣?”
璃落話音將將落下,蘇揚的笑容一僵,沒有說話。
璃落站了起身,看向窗外:“我記得那一次父親興致來了,以禦賜的鎧甲為題,要考教你們的詩文,幾個哥哥寫的都是捐軀赴國的慷慨之語,而你寫的是‘功成班師回望處,不見人煙空見沙’。”
他沒有說話,沉默著走到璃落身邊。
她轉眸看他,輕輕開口:“九哥,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真正按著自己的心意生活,這也是我當初救你的用意,我已經得到了消息,父親母親因通敵叛國被處死,可這卻也是事實,你不必太過傷心,那些都過去了。
你如今在月落,我知道你不容易,可看到你如今的生活,其實也挺好的。我能看得出來,蕭瀲很愛你,你們也有了孩子,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過去,讓自己被仇恨束縛呢?我知道這場戰爭是你一手策劃發動的,不可以放棄嗎?”
“放棄?”他淡淡的重複了一句,唇邊勾出一個蒼涼而自嘲的弧度:“或許對你來說很容易,但對我而言,那是滅門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璃落就這樣靜靜看了他幾秒,然後不發一言轉身離開,還沒走出幾步便被他拽住了手腕,他驀然從身後摟住了她。
他的臉埋在她的發中,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種混賬話,可是我隻要一想到你有可能是為了秦辰才勸我的,我就……”
璃落身子一僵,不著痕跡的想要掙開他,他卻沒有放手,於是她隻能沉靜開口:“我沒生氣,你先放開我。”
他立刻依言放開了她,看她的眼神裏卻還是帶來些緊張。
暗地裏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璃落直視著他的眼睛,開了口:“我會勸你,不是因為我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也不是為了任何人。我雖然也有從前的記憶,但從我醒來,我就是和你們在一起的,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年你去神醫穀接我時,說得那句話。
你說,小十七,九哥來接你回家。
那些深的情誼與眷戀,讓我如何不動容。九哥,無論發生了什麼,在我心裏,你依舊是我最親的哥哥,永遠都不會改變。”
蘇揚的眼眸深處,飛快的閃過一絲壓抑的光影,似要開口說些什麼,璃落卻並沒有給他機會,搶先一步開了口:“九哥,就像你所說的,父親母親已經死了,我身邊的親人也之剩下你一個,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在意你這個哥哥。其實想想,這個世間隻有親情才最長久,所以,答應我,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也不會不認我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