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有少許的玻璃碎渣子刺進了章皇後的肉中,她不覺疼痛,再疼,也比不上心上的傷口:“子修,子修,你來了。”
夏侯子修疾步而至,俯身,緊握住她的肩頭:“母後,您到底在做什麼?”
皇後纏著自己的鬢發:“子修,你看,看見母後的銀發沒?你也覺得母後老了,是不是?”
夏侯子修喉間一陣酸澀:“母後未曾老去,在孩兒眼裏,母後一直是最美的。”
章皇後笑:“子修,你別騙本宮。”
夏侯子修視線掃過身旁的宮女,盡量克製的壓著聲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不阻止?”
紫蘇顫顫巍巍:“獻王殿下,奴婢阻止不了,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奴才敢這樣說,隻因是在章皇後身邊伺候多年,深得章皇後歡心,也一心為了自己主子好,若不稟告獻王,怕是章皇後還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解鈴還須係鈴人?
“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夏侯子修雖猜著幾分,卻不敢確定。
“麗妃。”
紫蘇隻道出這二字。
夏侯子修恍然!
他不是沒有聽聞,這麗妃進宮之初,父皇本也不是十分寵愛於她,但自打她生下皇子後,便母憑子貴,一躍成為後宮最受寵的女人。尤其是那小皇子,他的十二皇弟,年紀雖小,卻聰明伶俐,深得父皇歡心。這幾日麗妃據說身體不適,父皇為了她,已好幾日未理朝政,日夜陪著他們母子,宮中更是有危言聳聽。
“麗妃!”
夏侯子修怔著,麗妃是貴妃的人,這個他們都知道!而後宮貴妃和麗妃獨大,連著前朝惲王也勢漲,大有一枝獨秀之意。原本他和惲王旗鼓相當,朝中大臣也自發分成兩派,各自為政,太子之位,他們各有一半的勝算。但自打姑母樂平長公主被害之後,他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者,朝中局麵也悄然發生了改變。尤其是麗妃的上位,更是讓許多暗地觀望的人都站到了惲王那邊。加上父皇最近對惲王的態度頗為看重,儲君之爭幾乎已成定居。
可是他不甘心。懷中的章皇後緊握著他的衣衫,窗外傳來陣陣笙歌,女人淺吟低唱。偏生這儲秀宮離著不遠,想要避開那歌舞升平,卻避不了。
“是不是她回來了,是不是她回來了?”聽聞那歌聲,章皇後更是慌亂:“一定是她回來了。一定是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夏侯子修不解,緊緊的握住章皇後的肩背:“母後,你說誰回來了?”
“梅若晴,梅若晴!”章皇後直喃著那個名字。
“梅若晴?”夏侯子修蹙緊,梅若晴是誰?宮中根本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一定是她回來了,回來要搶回聖上,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見她顫栗,夏侯子修緊緊擁住:“母後,您醒醒,看著孩兒,那些都是錯覺,都是錯覺……”他一遍遍的說著,隻希望拂去章皇後心底的疑慮:“母後,不要怕,有孩兒在,您不怕,不怕!”
“子修!”章皇後顫栗的撫著他的臉頰:“子修,陪著母後。”
“嗯,孩兒一直都在。”到最後那喃喃聲伴著章皇後,漸漸的安定下來。夏侯子修一直守著她睡去,再命宮女取來藥箱,親自為她取出那破碎的鏡子渣,有些刺的太深,斑駁的血跡染上了掌心。
夏侯子修輕輕吹著,見她手指上那一縷縷起皺的紋路,
——我老了是不是?所以你父皇不再愛我了,對不對?
一聲聲質問在耳畔響起,夏侯子修握著紗布的手怔了怔。父皇隻怕是從未愛過她的吧?可這樣的殘忍真相,誰又敢到她麵前去提呢?
為章皇後蓋好被褥,紫蘇忙吩咐宮女們收拾地上的狼藉,屋子裏總算安靜了幾分,夏侯子修轉身,吩咐道:“這段日子好好看著皇後,一有什麼事便命人給本王消息。”
紫蘇會意,連忙躬身:“是,獻王殿下!”
夏侯子修頷首,轉身便欲離開。
“獻王殿下!”紫蘇忽而躊躇:“奴婢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他返回示意:“但說無妨。”
“殿下,奴婢跟在娘娘身邊多年,有些宮闈秘事,也略知一二。奴婢覺得,麗妃娘娘之所以受寵,大抵是因為她那容貌與那梅氏有幾分相似的緣故……”
“梅氏?”夏侯子修蹙眉。
“是,”紫蘇道:“就是娘娘方才口中的梅若晴。”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