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2 / 3)

“裴文宣,”李蓉聲音很輕,“我很不好的。”

“哦,我知道的呀。”

裴文宣抬手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數落:“你看不起人,你傲慢,你喜歡打人,你還時不時矯情,你心大總是忽視我的感受,你說話又特別難聽,你總和人家講規矩但是自個兒又是最不守規矩的一個,就連上床都要人伺候主動一下比登天還難……”

“裴文宣!”

李蓉怒喝出聲,裴文宣麵對她,十根手指頭繼續往下落:“你還不準別人批評你隻準別人誇你,你四肢不勤五穀不分……”

“滾出去!”李蓉忍不了他,推攮著裴文宣要把他推下去,但她力氣遠遠不到把一個成年男人推下床的程度,裴文宣就笑著看她推她,事無巨細數落著她。

從她睡覺踹人一路說到她和蘇容卿合夥氣她,眼看著李蓉要被他說哭了,他終於停下,笑嗬嗬把人往懷裏一抱,哄著她道:“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我就喜歡你呀。”

“誰要你喜歡,你滾。”

“我不滾,我粘著你,”裴文宣說著就親了她一口,“我黏你一輩子。”

“裴文宣,”李蓉紅著眼罵他,“你好不要臉。”

“媳婦兒我要什麼臉?”

裴文宣看著李蓉哭,他人抱在懷裏輕拍著:“好啦,你也別哭了,今個兒哭了這麼久,別把人哭壞了。你這性子呀,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凡事兒總往自己身上攬,可人總是有極限的。錯可能不是一個人鑄成,但那也不是你一個人鑄成。”

“你不知道我多不好。”

“你別忙著說你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把事兒告訴我,哭了半天了,我還蒙著呢。”

“你不是說你都知道嗎?”李蓉吸了吸鼻子,裴文宣笑起來,“那我也得確定,殿下和我知道的一樣不一樣啊?”

“你果然瞞了我許多。”

李蓉立刻抓住了重點,裴文宣一下哽住,憋了半天,他歎了口氣:“李蓉,你真是把所有聰明勁兒都盯在我身上了。”

李蓉僵了僵,不等她道歉,裴文宣便接道:“我果然是你最愛的人。”

李蓉破涕而笑,裴文宣拉著她靠在牆上,給她蓋了被子,又取了杯溫水給她喝了,拿了個暖袋給她抱著,回到她身邊來:“來吧,說吧,你家夫君好好聽著呢。”

李蓉轉頭瞪他一眼,她緩了片刻,終於整理了思緒,將蘇容卿告訴他的話,同裴文宣娓娓道來。

這些話,第一次聽的時候,讓她痛苦,惡心,或許是回憶的次數多了,又或許是有裴文宣在,同裴文宣說起來時,也沒有那樣的大起大落,隻是心裏有點悶,有點酸,有點說不出的委屈。

“前世為他們做了這麼多,最後落到這樣的下場,心裏多少有些難受。隻是這麼委屈難受,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罵的人。”

“你說川兒錯了嗎?”李蓉輕笑,“他是帝王,殺一個敢在朝堂上直接公然說去找太後請旨廢了他、隨時可能廢了他兒子的長公主,有什麼錯?”

“你說蘇容卿錯了嗎?”李蓉低下頭,歎了口氣,“他滿族都被我弟弟害死,不殺我報仇已是他心軟,為了保護蘇氏血脈,為了報仇,為了權勢,袖手旁觀我姐弟相殘,有什麼錯?”

“至於上官雅,”李蓉抿了抿唇,終於還是苦笑出聲,“上官家風雨飄搖,她身為上官氏推選的皇後,為了上官氏,為了自己的兒子,旁觀我去死,又怎麼能算錯?她私通蘇容華,固然有違人倫,可如果川兒真的獨寵秦真真,要她一個人在宮裏孤獨終老,又何其殘忍?”

“都是人,我明白的。”

李蓉仰頭,聲音很輕:“你以為我為什麼和蘇容卿在一起?還不是因為,熬不住一個人。”

李蓉說完這話,忍不住看了一眼裴文宣:“我說這些……”

“我願意聽。”裴文宣笑起來,“我丟了你二十多年,如果可以,我想補上。你不必擔心,我願意聽你說這些。”

李蓉笑笑,她始終保持著和裴文宣的距離。

“其實和你在一起後,我心裏總是在想不公平。你上輩子一個人這麼多年,你熬得過寂寞,熬得過孤苦,可我就不行。我和蘇容卿在一起,其實就是怕自己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病了也感覺不到誰對我上心。好像誰都不喜歡我,不在意我。”

“他在意我,對我好,喜歡我,所以我便喜歡他。我喜歡他,就逼著他。”

“逼他什麼?”裴文宣聽不明白,李蓉沒說話,她看著床帳,好久後,她沙啞開口,“我可以忍著一年,五年,十年。可我其實,一直記得你給過我的感覺。”

“他身有殘缺,他難堪,可每次我開口,他還是會幫我。他衣服每次都穿得很整齊,我感覺不到他高興,可我還是會忍不住。”

“我有想過養麵首,甚至有次我差點帶了個人回來,但是我沒有辦法容忍和一個人隨隨便便,最後我還是把他送走了。”

“所以你知道嗎,”李蓉低下頭,有些難堪笑起來,“我比你想象的更惡心。”

“當我聽到上官雅和蘇容華的時候,我覺得特別惡心,可我惡心的不是他們,是我自己。”

“我不能責怪上官雅,李川,甚至蘇容卿。我昨天到現在,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初能做得更好一點,我不該這麼貿然和你分開,我該多關心一下川兒,我該幫著上官雅出宮,我該讓蘇容卿死,或者不要因為生命的空虛讓他趁虛而入,又或者不要對他這麼殘忍……”

“我有很多可以改變的地方,我不要這麼卑劣,這麼惡心,”李蓉轉頭看向裴文宣,“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裴文宣不說話,她靜靜看著他的眼眸,李蓉笑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分開了吧?”

“和你在一起這段時光,其實本來就是我偷來的。你和我告白那天,我請你等一等我,我以為我可以改變。我以為重來一世,我可以忘記過去,好像自己在還是在十八歲,我沒有沉淪於**,沒有做錯這麼多事,我可以不因一份感情患得患失,我可以學會怎麼對你好,也學會坦然接受愛。可現在我知道,其實我學不會。”

“我努力過了,努力了一輩子,或許上一世和你的關係不好,是我對你不好。可是我對他們很好了。”

很好了,還是得不到該得到的情誼。

或許立場有別,可是連半分遲疑的溫情,都未曾得到。

“你和我在一起啊,就總是忍受我的反複,我的愚蠢,我的無知,我的矯情,何必呢?不要等到把感情消磨到麵目可憎,早早分開,其實我是一個很好的盟友,”李蓉看向裴文宣,眼裏帶了幾分驕傲,“如果不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