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黑盒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到道,“我的真身雖在夢境之外,但元神意識皆受夢境控製,雖能聽得外界動靜,卻無法同外界之人通信兒。”
一想到夢境外的容忌急得發了瘋,我更加心急如焚。
“盒子,倘若我在夢境中自戕,是不是就可破夢而出?”
黑盒子大驚失色,連連寬慰著我,“不可!此夢境邪門得很。與其說是夢境,不如說宿主你當真突破了時空的局限,回到了東臨王剛滿一千歲那年。”
“不早說!我剛剛差點廢了容忌。是不是我在這個時空廢了他,現實中的他也將半身不遂……”
黑盒子沉吟了片刻,然後一本正經地答道,“有這個可能性。”
若真是如此,那小乖,以及我腹中的小小乖們豈不是不複存在?
思及此,我嚇得雙腿哆嗦,連連捂著微凸的腹部,側頭詢問著伏在我肩頭的容忌,“乖乖,你還疼不疼啊?”
滴答——
滴答——
容忌伏在我背上,被我顛簸得再一次暈厥了過去。
身後,曲折蜿蜒的血跡猶如一道溪流,橫亙在弱水河上。
想不到,一千歲的容忌身子骨這麼脆。
意識到容忌極有可能被我一手捏廢,我趕緊加快了腳程,緊跟著容忌撚出的紙鶴,一鼓作氣將他帶回了東宮。
我尤為謹慎地避過宮中三三兩兩的仙娥,將昏迷不醒,衣擺上血跡涔涔的容忌輕輕放置臥榻之上。
下一瞬,我忙不迭地拿來剪子,哢嚓哢嚓剪去了他血跡斑駁的衣物,想著親手為他處理傷口。
誰知,容忌怕羞得很。
他猛然睜開眼,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剪子,怒氣騰騰地衝我冷喝了一聲,“滾出去。”
“你受傷了。”我自然不肯離去,就怕我一走,他就落下了病根子。
容忌直眉怒目,將染血的剪子重摔在地,旋即涼涼地剜了我一眼,“看在你身懷有孕的份上,本殿不同你計較。速滾,否則別怪本殿下手沒個輕重。”
“別害羞嘛。讓我看看你的傷處。”
我全然無視了他狠戾的眼神,淡淡掃了一眼他紅透的耳根,耐著性子哄著他。
容忌不動聲色地扯過薄衾,一臉防備地盯著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叫且歌,這是你給我起的名兒。我肚子裏懷的,也是你的種。你認或不認,這就是事實。不過,倘若你不願乖乖妥協讓我替你療傷,萬一落下病根子,不能人事半身不遂的話,甜妻麟兒都將隨風而逝,聽懂了麼?”
說完,我利索地擼起袖子,不顧他的掙紮反抗,直接上手替他療傷。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若是再靠近一寸,真真是回天無力。”
容忌雷霆震怒,額角處青筋暴起。
此刻的他,一定羞憤難當吧。
我也不想激怒他,隻是為了他的身體,有些事不得不做。
“這幾日,傷處可不能碰水。”我柔聲囑咐著他,心下自責難當,早知道就不該欺負他。
容忌臉色幾經轉化,由紅轉青,青中透著黑氣,“你就不怕我將你碎屍萬段。”
我輕嗤道,“真真是造化弄人。之前,你求我看我還不樂意看,現在你不讓我看,我反倒跟個登徒子一般,死皮白賴,怪不好意思的。”
容忌狂抽著嘴角,冷睨著嘴角微揚的我,“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吱呀——
怔忪間,門突然被鬼鬼祟祟的素瑤仙子推開。
她打扮得跟花蝴蝶般,身著七彩霓虹裙,頭戴金翎羽鳳步搖,神氣活現,肉眼可見的刁鑽蠻橫。
從她的角度上看,我與容忌此刻的姿勢尤為曖昧。
那時的素瑤,哪裏受得了這個?
她狠瞪了我一眼,轉而氣呼呼地衝至容忌跟前,聲淚俱下,“太子哥哥,你怎麼可以背著我偷腥?她是誰?”
“滾出去。”
容忌並未用正眼瞧她,隻冷冷地撂下一句話。
素瑤輕咬著下唇,轉而拎著我的後領,高高揚起手,作勢欲掌摑我。
“我的人,豈是你能看的?說,看了多少?我考慮一下,是剜去你一隻眼還是兩隻。”我心中怒意升騰,忙不迭地扯過薄衾,將容忌裹得嚴嚴實實。
素瑤怒不可遏,掌風帶著七八成仙力,許是想著將我的臉打爛。
我原本懶得同她動手,但她未免太過咄咄逼人。
萬般無奈之下,我隻得出手折去她這一雙不知所謂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在我出手之前,容忌一道掌風,已然將素瑤轟出寢宮。
見狀,我勾唇淺笑,“想不到你還有點良心!比起素瑤這個麻煩精,你更喜歡我,對麼?”
“閉嘴。”
容忌寡淡言之,沉沉地閉上眼眸,不再理會我。
我不動聲色地替他掖好被角,轉身輕手輕腳地溜出了寢宮。
“盒子,給我指路。我必須再去一趟弱水河,弱水汘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興許他能給我指一條明路。”
“宿主,按時間推算,弱水汘尚未得道成仙,弱水河裏定尋不到他的蹤跡。”黑盒子如實說著。
想來也是,弱水汘都未成仙,短時間內定尋不到他。
可我委實擔憂現實中的容忌,眼下的他,應該急壞了吧。
“我曾以為,當我有能力得以傲視群雄時,再不會心生畏懼。現在才發現,隻要心中有牽掛之人,縱是天下無敵,也會有軟肋。半日不見,思之如狂。三日未見,甚至開始疑神疑鬼,擔憂他的安危。”
我坐在容忌寢宮外的長階上,雙手撐著下巴,抬頭望著清冷皎皎的圓月。
都說思念摯愛的時候,抬頭望一望明月,便能解得相思之苦,就是不知容忌能否感受到我的思念。
“口氣還不小!小小的仙娥竟幻想著傲視群雄。”
身後,傳來容忌涼薄的聲音。
他拖著“病體”,緩緩走來。
我能感覺到他每走一步,雙腿都會牽扯到傷口,但他確實很能忍,除卻微皺的眉頭,不見其他異樣之處。
“滾回去養傷。若是落下病根,小心我休了你。”我回過頭,朝著他擺了擺手。
並非我不願親近他,我隻是怕夢境太過真實,叫我忘記了現實中等我蘇醒幾乎抓狂的容忌。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麵色微紅,“即便落下病根,也與你無關,你那麼著急做什麼?”
容忌一開口,我就將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一定是希望我說些曖昧不清的話,諸如“我自然要著急,畢竟你會是我的男人”之類的說辭,可我此刻情緒低落,沒功夫逗他,尤為敷衍地說道,“畢竟是我捏碎的,萬一真出了問題。我又沒那玩意兒,怎麼賠你?”
“沒碎!”
容忌據理力爭,麵如紅霞映月,清冷中透著一絲傲嬌,傲嬌中藏著一份嬌羞,可愛至極。
“行吧。你若再不回寢宮好好躺著,我一來氣,碎沒碎,終究都要被我捏個稀碎。”我隨口一說,隻為讓他乖乖回去養傷。
他雙腿一並,尤為窘迫,“你可不要太過分。”
眼見著他的傷口處再度滲出了血,我隻得站起身,再度將他扛上肩頭,黑著臉將他往寢宮中帶。
“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容忌乖順地伏在我的肩頭,並未掙紮。
“哪裏奇怪?”
“你是第一個對本殿毫無興趣的女人。”容忌說完,顯然是意識到自負過了頭,尷尬地輕咳了兩聲。
我輕笑道,“你也挺奇怪。差點兒被我廢了身體,竟不同我置氣。”
容忌沉默了片刻,忽而認真地說道,“初初見你時,就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天定姻緣吧。”
我小聲嘀咕著,再度將容忌輕放至臥榻上。
容忌定定地望著我,突然伸手輕觸著我的腹部,“誰的?”
這叫我如何回答?縱我如實回答,他未必會信。
思忖片刻後,我簡而言之,“我夫君的。”
他頓時來了情緒,驚乍起身,“你夫君是誰?”
我不知夢境一天,相當於現實中多少日。
但夢中的我,和夢中的容忌,相處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他怎麼就開始吃起飛醋了?
見他臉色愈發陰沉,我哭笑不得地答道,“他叫容忌。”
“混賬東西,有夫君還敢來調戲本殿,就不怕本殿打斷你的腿?”
容忌冷喝了一聲,旋即用薄衾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藏在被窩中生悶氣。
“乖乖,你打不過我。”
“你叫本殿什麼?你懂不懂什麼叫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