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聽了這話,眉開眼笑:“執政大人說對了,我父親是揚,原先是蔡國人,爺爺是本家老武士河,我爺爺因功被封賞了一片毗鄰許的土地,後來收養了我父親……”
見到叔孫豹詫異的目光,店家馬上又笑著解釋:“宗主(趙武)幾年前出台了嫡子繼承法,規定家業非嫡長子不能繼承,我是家中庶子,繼承家業沒我的份兒,所以受兄長委托,在這裏開一片小店糊口。”
叔孫豹隨口回答:“這麼說,你是趙氏本宗出來的?怎麼你剛才迎接我的時候,口吻卻不是趙氏本宗的語氣?”
店家咧嘴一笑:“執政大人勿怪,我們出來經商的人,宗主都叮嚀過,出門在外不得借助趙氏的身份,欺淩外人。小人在本地開店,從不敢顯露趙氏的身份,因執政大人點了宗主喜歡的菜,我才隨口一說。”
對麵那桌客人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粉絲是武子大人喜歡的菜,店家,有多餘的嗎?我們也來嚐嚐。”
看到店家為難的表情,這桌客人馬上又轉換語氣:“如果這些菜有什麼身份限製,店家,就當我們沒說。”
店家笑了:“菜不菜的,哪有什麼身份限製?這菜誰都可以吃,隻是產量少了一點,本家的人吃都不夠,不是與本家交情深厚的人,壓根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所以執政大人剛才說出話來,我們馬上知道了執政與本家的關係。
這東西,原本我們這樣的小店是弄不到手的,隻是我父親田裏也種了這種菜,我們家又開有粉絲作坊,所以儲存了一點這樣的菜,幾位貴人要吃,我怕數量不夠。”
叔孫豹擺了擺手,打斷了店家的囉嗦,他找了張空位坐下來,詢問:“聽說秦後子正在為你家造橋,如今河麵上已經封凍了,你家的大橋造好了嗎?”
店家鞠了個躬:“秦後子的人如今正在與趙城學宮的人競賽,秦後子已經在黃河北支流修建了三座大橋,趙城學宮的人不服氣,在黃河南支流修了兩座大橋——據說還有點掃尾工程。等這幾座橋修建好了,從我晉國通往河間就成了通衢大道啦。”
稍停,店家指著東方建議:“執政如果心急,可以繼續向東行,衛國的人剛從河間回來,叔孫大人可以帶領軍隊穿行衛國,衛國過了之後,就是我們塚宰齊策受封的齊地,從那裏有辦法過河……實在不行,執政就直接走到海邊,我家在海邊有海船轉輸河間,足夠運送所有的軍隊。”
叔孫豹咧嘴苦笑一下,他帶領軍隊浩浩蕩蕩而來,哪裏是真想救援趙武,魯軍的戰鬥力天下人都知道,晉國人打不過的敵人,魯軍拉上去也是白給。
所以,目前的局麵反而是他最期待的,大軍打著救援趙武的旗號,待在朝歌城裏等到春暖花開,再聯係上趙武,讓對方知道自己救援的姿態,那麼魯軍麵子、裏子都有了,弄不好還能像衛國一樣,隨便撈一塊土地占占便宜。
所以,叔孫豹沒有答覆店家的話,他眺望著白雪皚皚的江麵,隨口說:“這大雪一下,恐怕不會有人來,江麵上不知道多久才能通航……咦!”
店家麵朝著叔孫豹,背對著碼頭,隨口回答:“執政大人無需擔憂,這裏是朝歌,黃河在此分叉,成為南北支流,朝歌向東,因為黃河分了叉,導致南北支流水量減少,這才會有結冰的情況,而朝歌這裏因為還沒分叉,水量大,河麵很少有結冰的。”
叔孫豹站起身來,盯著江麵上問:“雖然是這樣,但這時候行船,恐怕很危險吧。你看江麵上幾乎沒有船。”
店家回答:“哪裏是‘幾乎’沒有船,根本是沒有一艘船。”
說到這,酒店裏滿店的客人都站了起來,眺望著江麵,店家轉過身去,順著眾人的目光望過去,發現江麵上出現一隻戰船。
這隻戰船是趙氏款式。
這年代,由於龍骨技術不發達,造出的船常常像澡盆子,圓圓滾滾的,憨態可掬——這也並不奇怪,現代人打撈的明代福船,長寬比例也是1:2至1:3之間——這種比例的船隻,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大號澡盆,甚至還不如現代浴缸所具備的長寬比例。
唯有趙氏的船隻非常狹長,融合了吳國的餘皇大舟的製作技術,加上趙武本身固有的觀念,趙氏製造的戰船長寬比例非常大,通常接近1:5,很多船隻長寬比例接近1:7。如今江麵上行駛的船夫,一見到這種修長的身影,甭問,一定是趙氏船廠的出品。
店家眺望著江心,嘴中喃喃的解釋:“這時候江麵上很少行船,是因為雪大迷了視線,害怕船隻觸礁,或者飄蕩到什麼地方擱淺。雪太大,濕透了船帆,船帆吃不住勁,再加上天冷,劃不成槳,無法控製船的方向……”
店鋪裏有人偏要跟店家強嘴:“可這不是依舊有船行駛嗎?”
叔孫豹一擺手,插話:“是行人(外交官)女齊的坐舟,船上打的是他的旗幟,奇怪,有什麼急事,值得讓他冒這麼大的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