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春秋軍製,一名正卒要配備五名輔助兵,幫助這名作戰士兵背負糧草,攜帶武器,飼養戰馬,維修鎧甲等等。齊國軍隊這次跨越萬裏作戰,輜重兵的比例稍稍大了點,到達了將近六比一的比例。
所以談到兵力對比的時候,齊莊公其實是心虛的,他一個勁強調自己的軍隊人數,不去談論兵車數量。
其他的晉國大夫麵無表情,智起輕輕搖頭,心中暗自感慨:“眼前這位齊國國君,說起大話來雄心萬丈,一旦真正麵對晉國軍隊,卻又膽魄不足,就這樣一個鼠膽勇士,竟然敢凶狠的侮辱晉國軍人,他難道不知道,我們反複提醒他:衛國侮辱了晉國,殺了三百戎卒,趙武子斬殺了三百家衛國貴族殉葬。你齊君在絳都城下擺放的屍體不下一千具,難道你還有退路嗎?
現在指望趙武子兵力少,把希望寄托在趙武不攻擊你的份上,多麼好笑,當初你在絳都城下侮辱晉國人的那股勇氣到哪裏去了?”
左右沒人回答,齊莊公喃喃自語,不禁嘟囔的聲音大了點:“現在魯國人打又不跟我們打,隻是圍著我們像一群討厭的蒼蠅,我們該怎麼辦?是繼續行軍,還是在此駐紮?……嗯,繼續行軍似乎不妥,趙武子擅長襲擊行進中的軍隊,但在此駐紮也不保險,我們連續作戰,已經疲憊不堪了,萬一趙武子大部隊趕過來,咱不免要跟他正麵衝突?
或許正麵衝突還有把握點,畢竟我們有二十萬軍隊,趙武子能來多少人?……”
欒鞅突然開口:“前麵就是齊軍的家園,明早雞鳴時刻,全軍埋鍋做飯,天亮時分全軍開拔,告訴全軍將士,前方就是家園,當奮勇向前,隻要我們到達了邾國,就可以依靠邾國的城池來抵抗。趙武子或許在附近,但等他趕來還有一段時間,隻要我軍加快腳步,拋棄輜重,我們有希望趕到邾國。”
關鍵時刻,欒氏的家學淵源完全顯露出來。
齊國人好誇誇其談,平時坐在花園裏談起行軍打仗,每個齊國官員都能滔滔不絕。真到了臨戰時刻,齊國官員個個傻眼,以齊國的本事,也就以眾敵寡,欺負一下魯國這樣的二等國家,一旦麵對晉國這樣的超級大國,他們全部陷入僵化——這也就是百年來,齊國不停的在晉國背後搗亂扯後腿,一旦晉國翻臉,打算認真對付齊國,齊國人馬上服軟的原因。
齊國將領都想不出主意來,齊莊公馬上采用了欒鞅的建議,他嘴裏重複著欒鞅的命令:“明日雞鳴時分,埋鍋做飯……”
難熬的一夜終於過去了,這一夜魯國人徹夜點著碩大的火堆。齊國人在這裏埋鍋做飯,魯國人連靠近的欲望都沒有,他們繼續點燃了烽火,焦急的盼望著附近的趙軍能趕來。
大約二百裏外,趙武正凝望著地平線盡處升起的煙柱。齊魯大平原一望無際,清晨帶露水的空氣中,濃烈的眼珠非常顯眼,趙武目不轉睛的盯著煙柱,語調平平的下令:“武清武連,你們帶附從師趕過去,纏住齊國人,一定要拖延他們的行動速度。”
早在昨天晚上,趙武就看到了那股煙柱,但晉國人打慣了仗,臨戰時刻,趙武不敢讓士兵竭力體力的朝煙柱方向奔襲,他隻是讓士兵加快了腳步,比平常宿營時間多行進了半個時辰,而後照常紮營,埋頭睡過了這個晚上。
武清武連躬身領命,武清嘴唇閉的緊緊地,二話不說。武連年歲稍長,原先飛揚跳脫的性格漸漸收斂,不過臨走時他還是不放心的詢問了一下:“主上,附從師隻有三個旅。”
古人說話言簡意賅,每個字都有特定的意思。“附從”與“附庸”的意思不同,附庸者好歹是位領主,對他的領地享有完整的領權。但附從者不是領主,他們相當於趙武領下的一個自治體,本身不用向趙武納稅,但需要履行的服役任務比較重,如果在曆史中尋找相似的體製,那他們就相當於趙武的哥沙克,完全用服役來履行自己城民義務的一個軍事自治組織。
三個附從裏分別有甲氏狄人部落、太原戎人部落、中山赤狄部落的遊牧人組成。這些遊牧人需要自備鎧甲與戰馬,每年為趙武服役若幹時期,而他們的弓箭與弩器則統一由趙武發放,從這方麵來說,這三大軍事自治體,非常接近哥沙克的性質。
趙武微笑著,用平常的語調不緊不慢的回答武連:“你們的任務就是纏住齊軍,堅持三天,三天後隻要齊國軍隊不踏入邾國,你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武清捶了一下胸膛,簡略的回答:“定不負主上希望。”
附從師打著口哨,翻身上馬,呼嘯著遠去。趙武回過身來,望著身邊的家臣武將,點名說:“祈午,你作為軍司馬,去騎兵第一師那裏;衛敏,騎兵第一師由你帶領,穩住速度追趕附從師,在附從師與齊君纏鬥一天後,你們進入戰場,纏住齊國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