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下亂了(1 / 3)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下亂了

魏舒是看到衛士們紛紛趕到河岸邊,興致勃勃的捕捉那條一人多高的巨魚,因此趙武身邊的防護疏鬆起來,許多衛士心不在焉,雖然還掃視著身邊的林子,但更多的將注意力放在河岸上那幾個捕魚的武士身上。

於是,他才身不由己的按住寶劍,做出警戒姿態。

魏舒笑著鬆開了寶劍:“也是,我忘了麵前站著的是天下第一將,有誰能在你麵前討了便宜?”

趙武咧嘴一笑:“說實話,人都說我是天下第一將,人都說我最擅長突襲,但我對這個綽號惶恐不安,日夜驚懼,你知道為什麼嗎?”

魏舒搖搖頭:“以前我與副帥並肩作戰的時候,總感覺副帥做事大大咧咧的,萬事不放在心上,卻居然不知道,副帥也會被自己的名聲拖累,日夜惶恐不安。”

趙武點點頭,此時,衛士們已經從河岸上拖上那條大魚,幾名衛士興奮的商量這條大魚的烹飪方法……

水上風波結束後,衛士們也將注意力收了回來,開始警惕掃視四周。趙武鬆開了握緊的拳頭,平緩的向魏舒解釋:“我年幼的時候,總以為別人太傻,對一切現成的規則一概蔑視,但等到年紀大了才知道,我蔑視一切規則,其實正是我所蔑視的規則保護了我,使我得以安然長成,而不是相反。

比如我擅長突襲,幼年的時候我不知天高地厚,很為這個名聲而沾沾自喜,但最近我……,我突然發覺:我既然蔑視春秋戰場禮儀,以突襲而聞名,那麼別人在麵對我的時候,恐怕也不會在意春秋禮儀,如果能找到偷襲我的機會,他們絕不會有片刻的猶豫。

明白了這一點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生怕別人也來偷襲我。我現在終於知道,那些我曾經打破的戰場禮儀,其實是保護了我。如果我一直遵守這些禮儀,那麼我不用擔心別人違反規則來偷襲我,那麼我每天都可以安穩的睡覺。”

魏舒愣了一下,馬上,聰明的他立刻反問:“你說的是範匄吧?你幼年的時候,趙氏曾經遭受過一次滅族的災難,如今看到範匄打破所有封建規則,無所顧忌的掠奪與攻擊其它家族,你是不是覺得範匄踐踏了規則之後,從此各家族都不在規則的保護之下,隻要有利益,大家就可以隨意的攻擊其它家族?”

稍停,魏舒看趙武陷入沉思,一句話也不說,他馬上補充:“確實,範匄的株連政策讓我魏氏也覺得膽寒——我魏氏跟欒氏關係密切,昔日欒黶為下軍將的時候,我父親為下軍佐。今日我父親為下軍將的時候,欒黶的兒子欒盈是下軍佐。我們與欒氏並肩作戰多年,私下裏,兩家同齡人都在一起玩耍、成長。而元帥的株連政策,讓我魏氏時時刻刻地提心吊膽。

我父親也認為:這次元帥踐踏了一切封建規則,從此之後,我們國內的家族爭鬥再無任何顧忌,……你我兩個家族身在其中,在這種情況下,我難免要養成一些神經質的習慣,請副帥不要責怪。”

趙武歎了口氣:“範匄之後,我晉國隻會相信力量與權勢,而不會相信規則。我既然在權勢上比不過元帥,隻有在力量上壓倒範氏——我記得魏氏以前跟我有過一個聯盟協議,這麼多年來,沒有見到魏氏再提起這份同盟協定,我想,魏氏大約忘記了吧?”

魏舒趕緊拱手表態:“我魏氏怎麼敢忘記呢,其實,元帥這次清洗欒氏,最後已經有向魏氏伸手的預兆,也幸虧副帥及時表態,拯救了叔向,令範氏明白,並斷然終結了清洗手段,這才保留了晉國的元氣。”

趙武隨口與身邊的衛士交談了幾句,跟衛士們商量好了如何處置那條巨魚之後,趙武閑閑的說了一句貌似無關的話:“不怕流氓耍無奈,就怕流氓有文化,範匄,是個文化人啊。”

魏舒沒有聽懂這句話,他皺一皺眉頭,說:“自這次動蕩之後,我父親病重了,我出使之前,父親叮囑我順路來你這看一看,其中未嚐沒有重申趙魏盟約的意圖,趙氏還記得那個盟約嗎?”

魏絳的舉動讓趙武想起之前三郤之亂時,士燮的一心求死。

魏絳這是在學習士燮的策略,他自己知道魏氏與欒氏這幾年關係密切,為了躲避範匄的嫉恨,他隻能關起門來裝病。

然而,春秋人的思維跟趙武不一樣,趙武這個現代人關起門來,每天喝喝小酒,聽聽音樂,而後讓家族武裝嚴正以待,讓範匄麵對這個硬核桃無可奈何。而勢單力薄的魏絳如果每天無所事事,他會對家族充滿道德負疚。以春秋人的思維定式來看,裝病到最後,隻能用一死來挽回魏氏的危機了。

魏絳直到現在還沒有死,他能在死前預先派出魏舒聯絡趙武,說明魏絳壓根沒毛病,他現在思路很敏捷,計策很深遠,隻要趙武一點頭、一承諾,那麼,魏絳接下來隻能死了。

魏絳一死,魏氏與欒氏之間,曾經的親密關係就不再是範匄的威脅。這是因為魏舒年紀還小,資曆還淺。而魏絳死後,魏氏還要依靠其它家族的支持才能重新回到正卿的位置上,對於這樣一個仰人鼻息的後輩,範匄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