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來打開自帶手電筒,小心翼翼往裏走,隻見床上隆起一堆圓鼓鼓的包,幾秒鍾後包裏探出一顆頭,頭毛炸開,四處亂飛。那人半睡半醒,一邊撓肚皮,一邊打著哈欠看手機,嘴裏還嘟囔,“早說了明天就走,一大早吵什麼吵……哦是那小子啊”。
說著,他視線落在屏幕上,車內便如午夜墓地般沒了動靜。
顧春來大氣不敢出一口,眼睜睜看著肖若飛視線掃過屏幕,然後以樹懶的速度緩緩睜大眼睛,抬起頭,看向明晃晃的自己。
肖若飛呆了幾秒鍾,十分謹慎地、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音量說:“我頭發什麼樣?”
“炸開了。”
“轉過去。”
顧春來以為自己聽錯話,往前探探頭。
“你現在給我轉過頭去!別看我!快!”
見顧春來還沒反應,肖若飛幹脆從床上蹦起來,捂住他眼睛,硬拽著他在房車裏來回轉。水聲起落,電動牙刷嗡嗡直響,發膠味兒撲麵而來又迅速消去,顧春來終於恢複了明亮的視野。
雖然身上隻穿了白Tee和內褲,肖若飛和幾分鍾之前已完全不同,精神抖擻,頭發熨帖,雙眼明麗,不見絲毫困倦。
“忘記剛才看到的好嗎?”“你怎麼在這兒?”他們異口同聲。
原來,這台房車的暖氣突然出了問題。
肖若飛本打算照著說明書排查,但聚餐時他喝了不少酒,排到一半眼睛再撐不開。他本想小睡一下,哪知這一睡就睡到天光,睡到顧春來出現,睡到自己沒洗臉沒洗頭的一麵,又一次被顧春來撞個正著。
大學時代,肖若飛是男生二宿舍五樓的臭美標杆。誰都知道他必須一絲不苟才能出街,出門吃飯衣服濺了油滴,都要遮遮掩掩買新衣服換上。
這樣的肖若飛,為了自己忘記洗頭洗臉,顧春來有多少過意不去,根本無法用語言表達。
“壞就壞了,改天找人來修就好。昨天晚上那麼冷,就不要一個人待在房車裏凍著。”顧春來從袖管裏伸出手,輕貼肖若飛的額頭,“凍病了怎麼辦。”
肖若飛用看世界奇觀般的眼神看著他,眼裏滿是不解。
“你才是吧……現在白水多冷啊?晚上寒氣重,沒暖氣,你的腰根本吃不消,好不好?”
顧春來沒想到對方居然記得自己的小毛病,頓時不知要怎麼感謝才好。他嘴裏不住說著“謝謝”,在半空中僵著,僵了片刻,肖若飛才貼住他,輕輕放下他的手。
“不用謝。昨天晚上叫了人來修,修不好就換。得修好,不修好的話,我不放心走。”
“走?”顧春來記起,方才肖若飛嘟囔,好像是明天要去某個地方,便好奇地問,“去哪兒?遠嗎?”
“遠。飛13小時那麼遠。”
13小時,多半天。顧春來知道,隻有去大洋彼岸才需要那麼久。
顧春來忽然想起,之前白雁南跟他提過,最近是T市電影節,是全球影視屆的盛會,他也準備去,雖然公司沒電影作品,但他會想辦法宣傳《雙城》。
接近年底,各個獎項的評選也拉開帷幕,作為前哨第一站,不管是不是參展影片,都會受到巨大的矚目。
想也知道,燦星公司不可能缺席,這是宣傳和買賣的好機會。
“本來小高要去賣片,結果老婆預產期提前,進醫院了,走不開,我必須親自去。”見顧春來一言不發,肖若飛先開口,“這邊駐場編劇,暫時讓我媽來。她熟悉劇本,放心。”
“你……我……我不知道你走那麼遠……你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