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祁仲輝穿著便裝走下樓來,一見祁遇白就皺起了眉。
“你這樣成什麼樣子,連胡子也不刮。”
祁遇白在沙發上直起背來,兩邊肘關節撐在分開的大腿上,頭頹然地垂著,背部拉成一個斜麵,肩胛骨從西服外套裏透出形狀。
祁父站在他的側麵望了他一會兒,忽然深深歎了一口氣。
“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覺得是我逼你?”
逼唯一的兒子離開喜歡的人,逼他受自己的操縱。
祁遇白沒看自己的父親,視線停留在皮鞋前端,緘默片刻後終於開了口。
“是。”
祁父聽到這個字明顯大感意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蹙眉問:“你說是?”
“是。”祁遇白又重複了一遍。
他不甘心,不認命,還想再回到柏海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愛自己想愛的人。
“你……”祁父言語一滯,頓了好一會兒說:“你知不知道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祁遇白笑了一下,“我看著像好的樣子嗎?”
打著為一個人好的幌子,淩駕於他的意誌之上,這種好未免叫人難以接受。
祁仲輝反問道:“我是你的父親,我難道會害你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和你媽媽這份苦心。”
換作平時他早已發作,可瞧著自己兒子如今這副模樣,卻也沒法說出什麼重話。他們父子終究連心,兒子痛苦,身為父親又豈能好過?
“說實話我不知道。”祁遇白語氣淡漠下來,從裏到外都在抗拒著這份好意。他說:“我不知道這究竟算是苦心還是偏執。”
或許他們父子倆都得學習如何放下對過去的偏執,努力過好如今的生活。
“你說我逼你,那就算我逼你吧。”祁父坐到了祁遇白身邊,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你放心,那些照片永遠不會被其他人看見,也不會有任何人去為難他,隻要你別再過上以前那種生活。這一點我以父親的名義向你保證。既然回來了,咱們父子就該把過往這一頁翻過去。想想我們以前一家人開房車出門,去郊外野騎,去島上潛水,哪像現在這樣敵對?”
疾言厲色地將人逼回家後,就該輪到懷柔政策上場了。祁遇白心裏很清楚,他的父親並沒有真正放下母親的死,並沒有真正消除與自己的隔閡,隻是為了暫且穩住他而已。
“況且你做得很對。”祁父接著道,“不適合的人,就該懂得適時放手,這也是為他好。對自己有這份狠勁,才像是我們祁家的人。”
祁遇白沒再多說,隻拂開他的手說:“我想上樓休息一下。”
他站起身來往樓梯走,窗外刺進來的晨光紮到眼中讓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雙眼。
不知道這一刻柏海公寓裏那個生著病的人是不是已經醒了,有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走了,有沒有看見自己發的消息。這樣一個有些難熬的漫長早晨,不知道他是會沒出息地掉眼淚,還是收拾心情自我療傷。
想著想著,祁遇白的煙癮忽然沒有征兆地發作,連骨頭縫裏都透著不適,隻想走到無人的房間裏好好地抽上一支。因此他加快步伐,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樓梯。
“遇白!”
祁父在身後久違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