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車通體完整,隻是少了左側車身中的那把銀骨傘,落在了主人的公寓裏。原本好好的兩把傘就這樣分開了,可能公寓裏的那個人直到將它遺失或丟棄也不會知道,它跟車裏剩下的這一把原本是一對的。
車子在四下無阻的環路上開得飛快,可憐的輪胎跟方向盤被迫承受著駕駛人對自已的惱怒。他無處宣泄,隻能將車越開越快,仗著轎跑出色的性能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車像是在公路上淩空,隨時有墜毀的風險。就像他的人生,看似一帆風順,所求無所不得,實則一敗塗地,幾無翻身的可能。
隻花了平常一半的時間,祁遇白就回到了老宅。
院門還沒開,門口的平地經雨一衝泛著淺光,偶有一兩聲鳥兒的尖嗓掠過槐樹上空,抖著羽毛踩著葉片盤桓不去,一下又一下地衝車裏的人叫嚷。
你是誰,回到這兒來做什麼,是不是終於肯低頭認輸。
祁遇白將車停在鐵欄之外待了很久,從晨曦初現一直待到天光大明,連臉上的胡茬都冒出頭來才回過神,右手連按了數下喇叭,等著院內的人為他開門。
在等待的幾分鍾時間裏他想了很多事,過去幾年的片段在腦海中閃現,別墅內的情景又在眼前預演。他知道一旦踏入這裏就代表他終於認輸,落入了父親早已為他設好的圈套,一步步走向所謂的完美人生。
他真希望林南愛他勝過一切,或者願意拚盡全力隻為跟他在一起。真要如此,也許他能掙開身上的沉重枷鎖勉力一試,下一刻就調轉車頭飛回柏海,不浪費一分一秒。
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少爺——!”
周力一打開門就開心地奔出來,貼在他的車窗邊拍打了兩下,衣服的領口連扣子都扣錯了兩顆,還跟以前一樣沒大沒小。
“你怎麼現在來啦?”他驚喜問道。
祁遇白降下車窗,剛一轉頭就見到周力臉上的笑容一愣,說:“少爺你怎麼……怎麼這麼憔悴?”
“沒睡好。”
祁遇白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遠一點,好叫自己開車進去。
車子緩慢地往裏進,周力就跟在後麵小步跑著,寸步不離的模樣就像是怕祁遇白臨時反悔一樣。
等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周力一溜煙跑上樓去通知周嫂跟祁仲輝,連禮數都忘了,挨個敲門的模樣簡直透著喜氣洋洋。
“媽!醒醒,少、祁總回來啦!”
“董事長、董事長,祁總剛剛到家了!”
瞧,就連他都清楚,此時此刻祁遇白回家意味著什麼。
周嫂最先打開門衝下來,喜笑顏開地跟祁遇白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董事長料得真準,他說你最遲這周一定會同意搬回家住,這還沒到周末呢你就來了。東西有沒有帶齊?”
見祁遇白不搭腔,她又拍拍額頭說:“瞧我,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哪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家裏都是齊的,人回來就行。我去做早飯,很快就好。”
說完便轉身向廚房走去,走到半路還回過頭欣慰地望了沙發上的人一眼。
祁遇白此刻不願意說話,放縱自己不顧形象仰靠在了沙發背。房子畢竟存在多年,挑高的吊頂中央一盞水晶燈晃著他的眼睛,空氣裏濕度不低,外頭的花園飄進雨後的泥土氣味,非但不清新,反而讓人覺得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