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見我們那樓的電梯口子,門正要關上,趕緊跑了幾步,卻愣在那裏——那裏麵,施小君背對著電梯門摟著楊惠,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脖子上。門關上的那一刻,楊惠的目光望了過來,那是她慣有的目光,幽幽淡淡的,不沾點人間煙火,其實如刀似割地消遣著他人。
我隻能走掉。樓下,又一次不甘心地往上看,施小君的手臂伸了出來,他輕輕地關了窗,接著是楊惠細長而白嫰的手又輕輕地推開了窗——這一幕,我想我永世也不能忘。
三
“下麵隆重推出我的大美女,林小丹!……”一聲小禮炮把我喚回了現實,歐陽的派對搞得熱鬧非凡,席間,耳聞了不少關於歐陽的緋聞。
這世界真是什麼人都有。
離了歐陽的派對席,出門也不想打的士,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車來人往,想到痛處,蹲在地上抱頭痛苦。有圍觀群眾說:“這女人指不定被搶了錢”“什麼呀,這哭法,肯定是被男人拋棄了”“做二奶的吧?長得挺好”“人,總有點傷心事嘛”“傷心事多得去了,我還嫌人多**窄油荒錢少呢,管得了嗎?”“走了,走啦!”“騙人的,多的去了”“她……不是個傻子吧?”“穿得挺好的”“又多了一個社會盲流”
後來,漸漸無人問津,我抹幹淨臉,也不管周圍那幫不明真相的旁觀人群,徑直走了。說實話,是哭久了,是一泡尿憋急了,趕緊要找了個廁所。
蹲在廁所,想來想去,又一陣暴哭,這回周圍無人,哭了個痛快。
“咚咚咚”
這廁所裏也有人打擾?
我抽泣著:“什麼事,人家正哭呢。”
“清潔工也要下班,你總哭,我什麼時候可以下班?”
呃。趕緊提褲子走人。
手機裏的短信好久沒看,打開一看,又有不少,先看少婷的暴料:公司最新消息,咱們部門新來總監,來自東莞,李宏非,有關係的趕緊送禮,沒關係的趕緊調啊,同誌們。李宏非這鳥人居然兜兜轉轉的又調來做我的頂頭上司了,蛇鼠一窩,這公司還能待嗎?
再看施小君的短信——給我點時間吧。愛你,施小君。他把愛當巡回演出了,管他是風流成性還是性本風流,我再也不陪他玩下去了,男人若不專情就是次品,誰會耗盡一生心力去收藏一個次品。接著往下看,短信裏還有楊惠的?
楊惠:“今天電梯裏的一幕你都看見了?錯了,小丹,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要他這麼做的,我求他抱抱我,愛他愛到現在,我已經累了,曾經也想逃,可我逃不掉……媽媽對你做過的事全部由我承擔,為了能來這裏,我隻能跟她說謊,到這一刻,我都錯了,我自己了結自己的孽,我想你一定會原諒一個死掉的人的,對吧?”
她要自殺?!現在幾點?
我趕緊打電話給施小君:“施小君!……啊,你,你為什麼要急著去出差?”
施小君:“報了名呀,去培訓,我想離開一陣子,你……可以等我回來,也可以不等。”
“楊惠要自殺!快找她回來……隻有你能救她。”
我和施小君,兩人都匆匆往家趕,隻怕已經來不及。
還是施小君熟悉她,半小時後,蘆葦蕩裏楊惠浸了大半個身子,施小君輕輕一拉,她就癱了,倒在施小君身上的楊惠,如一層薄紙,我那時想,這世上真有被愛苦死掉的人嗎?
120救護車一來,我沒有上車,我對施小君說:“你們去吧。”施小君望著我,沒有說話。
正想掉頭離開,楊惠耳語般的聲線從即將關上的救護車門縫中擠身而出:“我的身子一直為你幹淨著,哪怕到死都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我猝然驚醒:施小君把我大學那次楊冰陽的事告訴了楊惠!——施小君依然認為我當年跟楊冰陽有過什麼,而且還把這事跟楊惠說了。林小丹,看清楚了吧,這就是你一直在苦苦尋找的愛情,貌似美好無比,其實早已千瘡百孔。
我給施小君發了條短信:這麼些年,我終於知道,你才是那隻八尾貓!
我離開了我和施小君同居近一年的房子,我把我們的“最好的時光(一)像冊”擺在茶幾上。那些成堆的照片被風吹落在地,好多好多。在我離開它的那一刻,我就想好要把關於它的記憶全部留在這裏,什麼也不帶走,我朝空房子揮揮手,這時的我隻有滿腦子的無趣和空落,沒有半點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