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過來啊,抓住我的手,快啊,別鬆手,抓緊嘍……”
“啊——”
陳叫山驚叫著,猛坐起,霎那間,夢境與現實,難分清……
雙手抱了頭,沉重的喘息聲,衝蕩在船艙寢室裏……
夢,像一片玻璃,被擊碎了,碎得一地都是,每一個碎片上,全有夢在閃耀……
“先生,先生,怎麼了?”
三旺和麵瓜、鵬天,推開房門進入,見陳叫山麵色醬赤,頭上汗津津,喉結上下移動,眼中驚懼之色,猶未褪去……
麵瓜為陳叫山端來一杯淡開水,陳叫山一大口喝幹,臉上有了笑容,“做了個夢,掉下懸崖了……”
無睡意,陳叫山穿好衣裳,來到甲板上,望著夜色中的茫茫大海,點點星光,映在海麵上,時而被波浪翻卷了,隱匿了,暗,不見……
陳叫山在海上無盡眺望,無限遐思神遊時,一匹白馬,在深夜的秦嶺古道間,噠噠噠噠疾馳……
星夜兼程。
疾蹄追風。
騎馬者高雄彪。
在武漢,聞訊航會被血洗,高雄彪痛心疾首,即刻乘火車,趕往西京,組織上要派汽車,送高雄彪赴樂州,高雄彪說,“給我一匹好馬,走古道,比汽車快!”
快!
快快!
高雄彪騎在白馬上,風衣長飄,縈縈山穀間,雙腿猛夾馬腹,狠抖韁繩,恨不能生一雙翅膀,立刻飛回樂州!
危險……
樂州城即將陷入危險!
破冰計劃,在上海震動極大,從南京傳出的各路消息,猶若萬箭齊發,所有箭頭,皆指向一人——陳叫山!
樂州危矣!
必速馳援!
盡管高雄彪疾馳而行,但終究還是晚了一些……
幾天前,已有一支浩蕩隊伍,向樂州進發!
這支隊伍,足足一個團兵力,從金安城以西的駐地出發,乘坐汽車,全副武裝,殺奔樂州城!
該團團長姓王。
王團長正是幾年前的煞氣王。
煞氣王當年率領一眾兄弟,隨征收銅器的馬團長,奔赴重慶,接受編製,奔赴前線,出生入死,血戰連連,待抗戰勝利,已升任團長。
接到上級命令,煞氣王將帽子朝桌上一拍,諸多往事,浮現眼前,尤其是自己的內弟楊順成,跪在地上,大聲地求饒,“會長,我們錯了啊,饒過我們吧!”其情其境,其語其聲,尤為清晰……
一旦成功活捉陳叫山,便是奇功一件,從此之後,青雲直上,前途無限!
“陳叫山,我們該清一清老賬了……”
煞氣王恨恨咬著牙,率領全團,開著汽車,全副武裝,殺奔樂州!
煞氣王曾是航會一員,熟悉樂州城布局,待隊伍一到三合灣,便命人朝碾莊碼頭開炮,先來一個下馬威!
統領兩江航會樂州分埠的,是侯今春。
侯今春正與兄弟們在碼頭喝酒諞傳,忽遭炮擊,驚恐難定,便將航會兄弟召集起來,亮出家夥,在淩江大橋上,展開了一場阻擊戰……
一幫揚帆跑船的人,怎能抵擋全副武裝的一個****整編團?
不消一袋煙工夫,侯今春便大喊,“回城,回城,撤到城裏去——”
臨撤退前,侯今春不忘用基建客的炸藥,將大橋炸毀,以圖為撤退爭取更多時間。
常海明的盧家衛隊,與航會兄弟們、全城老百姓,堅閉城門,將野狼嶺上自製的火炮,抬上城牆,嚴陣以待……
當煞氣王身穿軍服,戴著軍帽,手上套著白手套,站在城外大呼,“我說,你們不要頑固不化,螳臂擋車!趁早開城門,出城投降……”
“去你媽的!”鵬飛趴在城樓上,架槍,瞄準,憤憤地說,“虧你曾經還是航會的人……”
“呯——”
鵬飛一槍打到了煞氣王揚起的胳膊上,煞氣王捂住傷口,倒退幾步,歇斯底裏地大吼,“打,給我狠狠地打——”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整編團多門大炮,齊齊發射,一顆顆炮彈,飛炸樂州城……
城磚碎屑,城樓上的青瓦,旋飛上天……
“以為你們有炮,老子就沒有?”常海明將袖子一挽,“給我揍,使勁揍個忘恩負義的……”
炮火交加!
炮聲隆隆……
令煞氣王完全沒有料到的是,一個整編團,全副武裝,一個個的專業軍人,連番攻打一整天,愣是把一個小小樂州城攻不下來……
樂州盧家糧食充足,可以持久待戰,可整編團勞師遠征,軍需有限,必須速戰速決!
否則,待到高家堡和太極灣、野狼嶺的人馬趕來馳援,整編團就更沒有勝算了!
整編團與守城英雄們,連番對攻,打得熱火朝天時,高雄彪趕回了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