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陳叫山深諳此中之道理……
平心講,離開上海已數年,陳叫山曉得:慢說是兩江航會,便是青。幫和袍哥會,在重新洗牌的目今之上海,江湖地位亦有下降!
史痦子既是錢市長的親信,代表的便是南京政府,軍政皆倚,想給他一點教訓,采用傳統的江湖手段,顯然是不行的……
好吧,既然如今的上海灘,無人拿我陳叫山當回事兒,那我就慢慢來,慢慢地鬧騰出一些響動來,讓人曉得我陳叫山是誰!
在楓橋堂口,陳叫山尋到袍哥會的幾位兄弟,交流間,陳叫山得知了杜先生不願意公開露麵的緣由……
杜先生在抗戰初期,四處募集銀錢,供應前線,並以個人名義,購買大量麵粉、藥品、被服等軍需物資,經由海上,直接運至北方戰場。在江陰海戰時,出資購、租貨輪,自沉長江,阻斷航道……
同時,杜先生屢屢派出青。幫精銳殺手,在上海行刺一大批漢奸走狗!
後來,抵達重慶後,杜先生又出資在重慶創辦醫院,緩解軍方醫院之急困,並打量接診難民……
可以說,在抗戰問題上,杜先生以自己的方式,為國家做出了極大貢獻!
然而,當杜先生從重慶返回上海時,行至上海北站,卻遇見了由一大夥學生和普通民眾組成的“反杜”遊行大軍。他們打著各種橫幅,上書“打倒黑。幫,複還清平”、“欲建新上海,必鏟黑除惡”等等內容……
原來,這遊行大軍乃是新組建的上海。市。政。府授意,並由史痦子一夥人招募的。以錢市長為首的一夥新官,惟恐杜先生回來上海,從他們口中搶奪抗戰勝利之果實,搶了他們的風頭,因而先出陰招,陷杜先生於輿論被動之漩渦中……
杜先生感到一陣心寒……
“唉,陳大哥,你是不曉得啊:杜先生一回上海,人就氣病了,胸悶氣喘,整日閉門不出……”一位袍哥會的兄弟說,“青幫兄弟們,氣憤不過,要找史痦子算賬,杜先生連連阻止,不是杜先生怕他史痦子,實在是杜先生心寒啊……”
陳叫山長長歎息一聲……扇子在掌中一拍,當下決定前往杜公館,探望一下杜先生。
見到杜先生,果如那位兄弟所說,杜先生神色憔悴,似大病一場,人也瘦了一大圈……
陳叫山知道,此際來探望杜先生,任何形式的禮物,都顯禮輕,便送給杜先生一盒長白山老參,並遞上一張紙,上麵寫著抗戰期間,由袍哥會兄弟,在中原大部地區,開展“斬蛇行動”過程中,被刺殺漢奸的名錄。
“叫山,你用心了……”杜先生笑著,繼而連連咳嗽著,“無論怎樣,若幹年後,人們總會記得這些的,不會忘……”
陳叫山沒有向杜先生談及任何江湖事務,對於史痦子等人之事,更是閉口不談。他曉得:以杜先生的格局,若是青幫出手拾掇史痦子,別人會覺得杜先生胸襟實在過小……
倒是杜先生主動問起了陳叫山此番來上海的打算,並說,“叫山,有什麼難為的事兒,不妨說說,青幫兄弟也多閑著,或可幫上些小忙的……”
“謝杜先生!”陳叫山淡淡笑著,“暫且在各處走走看看,探一探上海的買賣水深水淺再說……真到哪天遇上難事了,自要叨擾杜先生的……”
從杜公館出來後,陳叫山獨自一人,來到了位於通海路的史家花園,這裏,是史痦子在上海的最大一處別墅。
史痦子本名叫史澤武,因下巴一側生有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痦子,痦子上又生一小撮毛,令人一見,便印象深刻。且因“痦”與“武”同音,於是,背地裏,人們便將其叫成了“史痦子”。
史家花園大門前,此際圍聚了一大夥人,從這夥人的穿衣打扮來看,多是一些小企業業主,他們有的無奈,有的憤怒,有的怔怔,有的茫然……
“開門,開門啊,我們要見史先生,史先生要給我們一個公道……”
“誰說我那場地是日本人的軍訓處,哪個能證明?為什麼給我扣上漢奸帽子?”
“狗腿子硬占了我的廠子,還打死了人,現在仗打完了,憑啥說我勾結日本人?”
“我們祖上多少年的老宅子了,怎麼說一聲沒收就沒收?依的是哪條王法?”
“史痦子,你出來不出來?我們聯名到南京告你的狀去……”
陳叫山擠在人群中,見許多人情緒激動,大吼大叫,但也有一些人,身子弓著,臉上似乎是恭敬無比的表情,左顧右盼,似乎也希望進到大門裏去。但顯然,這類人,不是去控訴的,而是要給史痦子投好處,從而自己撈實惠的……
“呯呯——”
突然身後傳來幾聲槍響,眾人轉頭看去,十多個國。軍士兵,手端長槍,嘩啦啦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