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兩江航會遷至樂州,整個航會,實際上便分為了兩個小派係:其一是之前的盧家大船幫兄弟們,其二便是從漢口、上海過來的一眾兄弟。
上海過來的一部分眾義社兄弟,他們喜歡吃甜食,喜歡穿西式的襯衫,喜歡聽唱片,喜歡跳舞。
漢口的航會兄弟們,喜歡吃鹹味重、微酸的吃食,穿衣服上不大講究,西式中式都穿,音樂偶爾一聽,舞偶爾一跳。
而樂州的兄弟們,則都喜歡吃麻辣的東西,衣服基本是中式,即便聽唱片,也多是聽秦腔,對於別的曲子,不大喜歡,跳舞則根本不愛好……
對於飲食口味的差異,個人愛好的不同,陳叫山盡量地采用一些方法,滿足各自小區域的願望。比如:夥房煮好了麵條,配輔的菜,則分為三種口味,一是本土的麻辣口味,一是調入芝麻醬的熱幹麵調料,再有的,便是加入了冰糖,使其口味趨甜。
再比如:從西京進來的一些唱片,令兄弟們混著聽,樂州的兄弟們,不時地聽一聽《茉莉花》,昆曲,交響樂,上海和漢口的兄弟呢,也不時地聽一聽秦腔《包文正》,山北嗩呐曲子……
陳叫山是希望將所有的兄弟,都捏合成一個整體的,但暗地裏,陳叫山也能感覺到:大家見麵都是樂樂嗬嗬的,但心底裏,總是存著許多的隔閡之感,無法完全消解!
這是一個長期的工作,並非依靠刻意之人力,一蹴而就的!
更多時候,陳叫山隻是將侯今春、邱大為、煞氣王他們叫到一起,喝喝茶,諞諞傳,聊一聊兄弟們的一些心事,談一談船隻經營、貨物轉送等事兒……
如今是國難當頭的特殊時期,樂州作為抗戰的大後方,其遷移民眾的人數,僅次於陪都重慶。
在這裏,形形色色的外來民眾,將各種各樣的信息,帶至樂州,一時間,倒也熱熱鬧鬧……
但陳叫山知道,這是一種表麵的現象,時日一久,一些潛在的、未知的衝突,或終要爆發!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整個國家,尚且陷入戰爭的紛亂之中,區域小地方,何能諸事隨心遂願?
然而,令陳叫山沒有料到的是:自他協助聯合大學籌建校舍,向古路壩提供物品援助,並接受邀請,成為聯合大學的國術教員起,一股懈怠、頹廢、好逸惡勞的風氣,在某些人的引領之下,慢慢地在航會內部吹刮起來了……
盧恩成,原本盧家的大少爺,自盧老爺過世後,盧家大院的人對其稱呼也發生了變化:之前稱其為“少爺”,如今改稱為“老爺”。當然,從漢口、上海過來的兄弟們,則習慣稱呼他為“盧先生”。
這是時勢轉換的必然結果。在如今,陳叫山亦被盧家大院的人,稱為“老爺”,或者“先生”,誌凱、誌榮、誌勝三兄弟,自然被稱為了“少爺”,誌雁被稱為了“小姐”……
每當聽見有人喊自己“老爺”時,盧恩成非但沒有一絲高興勁兒,心中反倒有諸多不快:好端端的盧家,如今生生成了姓陳的把控了大局,便是陳叫山的四個孩子,也不姓盧,卻依舊被人一口一個“少爺小姐”地叫……長此以往,盧家大院不就成了陳家大院了麼?
盧恩成暗暗地恨許多的人,同時又更恨著自己:誰讓自己褲襠裏的玩意兒不爭氣,沒有鼓搗出個一兒半女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