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樂州城大東門,朝東北行,有一大片荒灘地,荒灘地再朝東行不遠,便是樂州舊城所在地。自秦設郡初始,樂州城便倚虛水河而建,有“兩水夾抱,西南瞻峨眉,西北係太白,沃土大川”之風水,後經西魏、北周、唐末、南宋幾次大的戰火摧殘,舊城遭棄,元代建新城而居,因而,樂州舊城亦被稱之為“宋城”。
多年來,宋城城牆根基,依稀猶在,日升月落間,殘台缺階,草木瘋長,蝙蝠集聚,鼠道通貫,夜晚時分,愈顯出森森之氣象……
不知何年間,有人在宋城建窯場,取土燒磚,製陶割瓦,竟也一時紅火。後來,有人於夜間燒窯時,常聞宋城中時有類如馬蹄之聲,噠噠噠噠傳來,出窯查看,卻又並無影蹤,令人膽寒悚然。窯主受不得驚嚇,害病死,窯場從此廢,再無人問津,荒涼日甚……
樂州城裏的小孩,若有晚上哭鬧不睡覺者,大人便會說,“再哭,再哭把你扔宋城窯場去……”小孩便立時噤聲,蒙頭乖乖睡去了……
過往曆史,暫不多表,現說這“釜底抽薪”之計劃……
年饉正濃時,盧家船幫的零散船戶們,有人劈船應急,那時的人們感覺絕望至極,對未來不報期望,有“活一日,算一日”之想法,皆屬正常,本無大事。駱幫主對盧家忠心耿耿,憂慮當下,更憂將來,便讓侯今春去勸說船戶們。侯今春性子暴烈,自然收效甚微。加之盧家遭遇民變時,侯今春逞一時之勇,射箭而出,險些釀成大錯,駱幫主為此心有不滿,一氣之下,便去了洞陽宮,每日裏與道人們切磋武功,樂得一個清閑……
侯今春曉得自己不會說話,便請來了譚師爺,要譚師爺出麵勸說船戶們。譚師爺在勸說過程中,逐漸意識到——這是盧家的一個隱患!
正所謂,亂世豪傑出。盧家若是太太平平,順順利利,規規整整之鐵板一塊,無縫可插,無機可乘,那自己這個師爺,又何來展示之平台?譚師爺這般琢磨,思慮,自不願意出力費神去勸說船戶了……
陳叫山自來樂州後,先後經曆“怒殺惡犬”、“引發民變”、“放粥加米”、“痛擊張鐵拳、劉神腿”、“與小山王高雄彪一決高下”,越來越受夫人之賞識,雖隻是當了一個小小的衛隊隊長,但其風頭一時無二,令譚師爺頗感不快,心有惶惶……
在譚師爺看來,整個盧家大院中,除了夫人有些心機手段,其餘之人,皆不足掛齒:老爺頭大心不細,好好先生一個,年紀至此,精力至此,難有大為;少爺盧恩成從小驕縱奢靡,好逸惡勞,紈絝公子一個,不學無術,難成大器;駱幫主雖有一身武功,但僅為一介武夫而已,有勇無大智,加之年事漸高,再能撲騰起多大的浪花?侯今春好勇鬥狠,心無設防,城府為零,渾身帶刺,出口傷人,看似老虎,實為幼稚小兒;魏夥頭忠厚老實,並不工於心機,老好人一個,不足為慮;楊翰傑呢,算賬管錢可以,管人算人不行,也就僅能當個賬房先生而已;還有三小姐盧芸鳳,人雖潑辣聰慧,但畢竟太嫩,而且張口閉口要學西洋東西,並不踏實,女學生一個,青澀得很……
在整個盧家體係中,譚師爺逐個排列盤算了一遍,有了自己的宏遠大計。待夫人有一天人老不濟,將大權交於少爺盧恩成之手,自己便可乘勢而起,取而代之!在外人眼中,譚師爺幾乎是風燭殘年,老朽一個,但譚師爺自己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養生有方,擅於保養,一夜大戰九隻小鳳凰,都不在話下,第二天依舊生龍活虎,腰不酸,腿不軟,若與老爺、夫人比身體,自是熬得過他們的!
然而,這一宏遠大計,自陳叫山到來後,便有了變數……
譚師爺雖有智謀,胸藏韜略,城府似海,可畢竟那是虛術,若想對抗陳叫山,打壓陳叫山,自己既無武力,又無錢財,一時之間,僅憑自己一己之力,還當真無力對抗陳叫山。
於是,譚師爺想到了“借力借勢”之策……
萃棲樓的何老板何正寬,原本對陳叫山並無大惡,但自從陳叫山成立衛隊之後,開始調查災民之女失蹤一事,步步緊逼,逐漸令何老板感到了危機……何老板便請教自己的姐夫孫縣長,孫縣長思謀一番,想出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之計,揣摩出譚師爺之心思,便拉攏譚師爺,讓譚師爺來對抗陳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