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說話聲夾雜著筆毫唰唰劃過的聲音傳來。
“好說歹說終於勸著喝了。”廖禦醫坐在胡度下手,胡度是一邊做事一邊騰空尋他問話的,所以他就撿著重要的說了,“智真先生勸了好久也不頂用,甚至還把藥碗給摔了,把她給勸睡下了智真先生才出來問說今天能不能不喝藥,我怕今天沒喝藥明天反而有些精神頭了被發現些什麼,就說最好在夫人醒後再勸勸她,好在她醒來之後再勸了幾句就願意喝了。”
“智真先生沒有說些什麼?”胡度的聲音裏帶上些許不解,手上動作不停,又問了一句。
“智真先生說,夫人怕是總見不著他,心底不安,找他撒嬌呢,所以他想著以後都騰空去給夫人喂藥喝,一會應該就會來同您說一聲了。”廖禦醫把他看到的細說了一遍。
聽到一半時,胡度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把筆擱在筆架上偏頭看向廖禦醫:“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異樣了?”
廖禦醫搖了搖頭:“夫人的身子還是虛弱無力,是智真先生將她整個人抱起來才坐得住的,早晨第一次要喂藥時也是她那兩個貼身伺候的小丫鬟合力才將她扶起來的。或許是覺得時日不多了吧,才會想多見見智真先生。藥用到現在,其實夫人的身子已經差不多……”
他拖長了尾音,並沒有說全,但胡度明白他想說什麼,隻點了點頭,示意他先下去,過不多時,果然智真也來找了他,是向他請示在家做事的。
近些時日防備著那小妮子,又慣著趙家的小姑娘鬧得動靜大了些,諸多事情上多少都有些影響,智真近來確實也是很長時間都是在他府上做事的,隻要不耽誤正事,這種小事沒什麼不好應允的,便爽快地答應了。
畢竟他的發妻就要不久於人世了,他還是很體諒下屬的。
智真滿麵真誠笑意地謝過了胡度就退出了書房,但麵色卻變得有些不好。
藥?什麼藥?時日不多了?夫人嗎?
智真摸了摸藏在袖子裏的藥方,看來還是抓緊時間確認一下吧。
從智府出來時,智真是和廖禦醫一起來節度使府的,他知道廖禦醫總會時不時關心一下他夫人的情況,所以如果廖禦醫在他夫人那裏的事忙完交代好了,他又恰好要往節度使府來時,兩人便會結伴同行。
以前還頗為感動,想著定要更努力報答胡度的恩情,但在門口聽見那句話時,他又不能確定了。
“不要聲張,先治嗓子。”
他突然想起他夫人說的那句話,又想起在門口時,他不知道廖禦醫正在回稟事宜,君子不聽人牆角,他正要避開,突然聽到廖禦醫提到他的名字,說到他夫人的狀態,一時愣了神挪不動腳步,就是這一愣神,讓他聽到了後麵的話。
思及此,他手心有些冒汗,也不敢顯露著急之意,隻先乘車回家。
進了智府,智真下車踱步往智夫人的寢房走去,步伐緩慢而沉重,他在胡度身邊做事許久,知道他會遣人埋伏其中做他的眼線。如果自己也不是被他信任的人,那麼自己府上應該也會有除了廖禦醫以外的眼線。
他的親信在他身後跟著,智真麵色從容道:“方才在車上給你的那張條子,等你伺候好我處理公務用的筆墨後就去查,隱蔽些,別被人發現,如果能用,就直接把藥材買回來吧。”
親信的仆從似乎也覺出此事的重要性,也不敢太大動作,隻低聲應是。
回到房間鬆了鬆一直緊攥著的手,大冬天的,手心裏竟然也悶出汗來,此時鬆了手被門縫裏的冷風一吹,頓感潮濕又陰冷。
方才施韻舟已經去過了馬廄,現在隻希望手裏的汗不要濡濕那些條子和上麵的字,這與不能怪他緊張,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他不得不暗歎一聲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好啊,打掃演武場時看到不遠處有些眼熟的建築,打掃幹淨後七拐八彎溜過去一看發現竟然是一排排的糧倉!
他從懷裏掏出輿圖一遍遍對照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是在輿圖之外的地方,也就是說,這就是當時呂博所說的找不到陳設在哪的糧倉。
也怪不得呂博他們辦事不利,暗影多疑,太過靠近可能都會引起他和周邊巡邏小賊的懷疑,從輿圖上對照,糧倉所在的位置是山寨中最正中央也最靠近山壁的地方,更不要說那周邊的純天然屏障。
糧倉的位置在山壁凹進去的地方,左右看不出端倪,正麵又有寨子屋子擋著並不好發現這裏其實還藏著一塊,而且寨子的正門向東,也就是說這糧倉也不至於因為常年曬不到太陽過潮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