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閑了一整天,到醒來時慢悠悠洗漱醒神的柳玉竹愣是沒想起有什麼事可做,等她揣著紙條就要披上披風出門去找莫雲璿時,才發現呂博在正廳等著她。

“少夫人,俞先生那裏傳來消息了。”

事情要從昨天晚上說起。

俞文延換上一身夜行服,偷偷潛入了智府。智真在智府設有巡邏的侍衛隊,是為了預防他幫助胡度時得罪的仇家,但相較起當初他去許城主府上竊取靈藥時遇到的防備,可謂是小菜一碟,隻幾下就順著呂博給的輿圖,輕鬆找到了智夫人的房間。

說來也巧,本來是要等智真不在府上時再潛入診病的,沒想到早上剛送走的呂博傍晚就來說當天晚上恰好就有機可乘。

即便不說是為柳玉竹的義父平反,單說是麵對一個疑似被人蓄意下毒的病人,俞文延也會覺得上門診病宜早不宜遲,因此跟許晴打了招呼,果斷地換上了夜行服出了門。

俞文延來到智夫人房中時,沒有料到的是智夫人的淺眠,立馬就覺出有人進了她的寢房,她驚恐地看著一身黑衣又黑布蒙麵的俞文延,張了張嘴,卻沒有任何驚呼脫口而出,甚至連她驚恐地退到床鋪最深處似乎都耗盡了力氣,癱軟著動彈不得。

這讓俞文延從發現她轉醒時的慌張轉而沉默。

莫怪他覺得智夫人屋外的防備比別處更加森嚴,原先還以為隻是她需要靜養,卻沒想過智夫人的情況竟是如此不好了,在呂博回稟的情況裏,智夫人可並無啞症啊……

俞文延也不再耽擱,快步上前放下藥箱子,取出一條診脈時用的帕子,合著袖子將智夫人無力的手臂輕輕拉出來,掀開袖口覆上帕子,搭上她的腕間診她的脈象。

原先因為無力掙紮而恐慌的智夫人看到熟悉的動作時愣了一下,再看此人雖說蒙著麵,但也能從沒遮住的眉眼中看出此人的肅然,沒來由地突然不再害怕,想看看此人究竟想做什麼,至少從目前看來,並不是想要她的命。

俞文延診過脈,對智夫人的身體狀況大概掌握了,偏頭往外麵望了望,見沒人發現裏麵多了個人,才回過頭來壓低聲音向智夫人詢問情況:“您不能說話並非因為啞症,是嗎?”

他本來不打算望聞問切都來,既然智夫人是個無力反抗的情況,又淺眠自己驚醒了,當然是問清楚情況對病症更有把握。

隻見智夫人輕輕點了點頭。

俞文延又問:“您無法說話,是否因為脫力,且長時間不說話造成的?”

智夫人麵上顯出些許驚訝,旋即緩緩點了點頭。

俞文延麵色沉了沉,又問:“您無法說話,就說明胡節度使請來的那位禦醫並沒有替您望聞問切,造成了您長時間不曾說話,是嗎?”

智夫人麵色也是一凜,沉沉的點了點頭。

能與智真這樣的才子做結發夫妻、且數十年如一日地恩愛,智夫人並非是什麼等閑之輩,這位小輩的幾個問題也足以讓她猜出一二。

那位廖禦醫似乎也隻是開了些保命的藥,吊著她這口殘破的氣苟延殘喘至今,為的是什麼,她並不傻。

俞文延見智夫人眸中含著厲色,知道她多少能猜出些許,卻不知她猜出了幾分,想起呂博曾說過的智真夫婦往事,於是又問了一句:“智夫人,您與智真先生去投靠他的友人之前,是否在落鳳坡遇襲?而您……是否因為這場山匪發難,被匪賊刺了一劍?”

智夫人不再驚訝了,這位小輩似乎知道許多事,但在診病期間說出此事……

也是,當初廖禦醫就是說她的身體因為那一劍拖累壞了,傷是治好了,但傷及了根本,體質變弱,隻得好生將養著。

近些年身體越來越不好,她想著也是年紀上去了的原因,卻不曾想,竟然還有可能會有別的原因在裏麵。

智夫人恨恨地攥緊了手心,卻因為渾身無力連簡單的握拳都做不到,真是讓她覺得自己既心酸又可悲,無力地闔眼沉默良久,平穩了心緒才緩緩抬眼再次看向俞文延,張了張嘴想要詢問他些什麼。

口中似乎隻餘如同殘破風箱般的聲音,顫抖而蒼白的嘴唇緩慢地拚湊出嘴型。

是誰?

老夫人痛心疾首的樣子,俞文延不是沒有看到,他先讓這位老夫人穩住心緒,切忌情緒有太大的起伏,待她點頭應下,他才給出了智夫人想要的答案:“胡度。你們當年遇到的,是落鳳寨那夥匪賊犯下的第一起案子,而在那之前潛伏的兩年,我們懷疑,是胡度把他們扶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