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這個?”舒無畏示意人拿七品蓮台給紅鴆看。紅鴆點一點頭:“是這個。”
接著又絮絮念:“唉,不知你們突然從哪兒弄出這麼些蠱來。花兒蠱也是,離鄉草也是,全都是失傳了三百年的海上來的東西,若我當初在驚鴻嶺見著了這些……”
“海上來的?”舒無畏抓著她話中四字,突然抬頭:“你說激發牽思的離鄉草,也是來源海上?”
蘭齡公主夜闖月下軒後,溫鈺將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他們才知道牽思原來來自海國;而如今紅鴆又說離鄉草也來源於它……
“當然。”受到質疑,紅鴆有些生氣:“我在驚鴻嶺時每日間隻侍弄這些蠱物花草,它們什麼來曆我一眼就看的清。這一些在你們地界已失傳了,在我們山中栽種的多年來受雜花侵染也失了其種性,唯有來自海上的才如此純良——它又恰與那花兒蠱是一對——不是來於海上的是什麼?”
“來自海上的,來自海上的……”舒無畏反複念誦幾遍,忽然明白過來:
百裏長蹊所下的牽思來自於海國,梁王世子所下的離鄉草亦然;這背後都指向了同一個人,同一個組織——白衣社,賀蘭磬。
舒無畏驀然想起自己初到穎都時,梁王約自己到秋澗堂赴宴、卻遇著百裏長蹊與賀蘭磬的事。原來梁王與白衣社也早有勾結,難怪百裏長蹊說自己身懷掣肘,不可對梁王出手。
所以你把這燙手山芋甩我這裏……
舒無畏冷笑,隨即問紅鴆:“鴆姑娘,你能把陛下身上的離鄉草拔除嗎?”
離鄉草不同於牽思,它並非雙生,或許紅鴆能去除也不一定。
紅鴆想了想,反過來問他個問題:“都護將軍,我若替小阿弟拔除身上的蠱,算不算得大功一件?”
“那自然算的。”畢竟是醫治了天子呀。
紅鴆開心地笑起來,眉眼似乎都在放著光:“那這功勞封個國夫人可足夠了?”
“國夫人呀,怕是還欠缺些兒。”
舒無畏不由好笑,不明白這越女為何想要朝廷誥命,這於她那無拘無束的山野性子不是舉了枷往身上戴麼?但想了想如今用人之際,他便告訴她。
“國夫人唯有陛下能封。陛下如今好大一樁為難事,鴆姑娘若能幫著解決,或許這功勞也就足足的夠了。”
他將淩煙閣上的怪事告訴紅鴆聽。沒想到紅鴆一聽就咯咯地笑了:“什麼三百年前的惡龍,你們說的,分明就是巫妖獸嘛,附在器物上麵的;這個我們曾經除過。”
舒無畏不由大喜:“這可真太好了!”紅鴆看似胸有成竹,他的心便放下一半。
紅鴆也微微地笑:“巫妖獸以後再談,我們先替小阿弟將離鄉草除了吧。他身子太弱,一直留身上隻怕受不住。”
舒無畏連忙稱是。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溫鈺。溫鈺的臉色蒼白,全身虛軟得仿佛沒了骨頭,無力地癱倒在舒無畏懷裏。
“小阿弟,小阿弟?”
紅鴆低聲叫他,隨手從銀腰帶上擰下片銀葉子,在溫鈺鼻前輕輕一旋。舒無畏隻覺懷中的身體一沉,腕上的脈搏立時停了。
“鴆姑娘!”他大驚失色:“陛下,陛下怎突然就沒了氣息?”
“亂叫什麼?”紅鴆不滿地說句,看都不看他,隻將手指在溫鈺鼻前引出道青光來。
“這是我們一族的拘魂術,專用在病人身上、先把魂引出來的。否則拔蠱的痛沒幾個人受得住。”
舒無畏這才放心,他看著紅鴆用隻銀瓶把青光罩住了。光在瓶中瑩瑩發亮,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穎都,借箭勢飛上雲端的光也是這顏色的。
那就是陛下的神魂麼?他在心中默想。可真幹淨呀……
而紅鴆也開始了她的拔除。她唱著越人的歌謠跳躍起舞,周身的銀飾泠泠作響。隨她的歌舞,屋中似有看不見的飛鳥盤旋,咯咯的笑聲時隱時現。
當她的歌舞停了,紅鴆朝溫鈺輕輕招手。溫鈺胸前衣襟已解開,舒無畏隻覺一股大力自身邊掠過——
沒想到越人的拔蠱就真的是“拔”的,難怪紅鴆要先把病人的魂魄暫時移除了。
舒無畏小心地托著懷裏的人。懷中的身軀微涼,長長的烏發散下來,從敞開的領子可看到玲瓏鎖骨。溫鈺的眉輕蹙著,似乎雖離魂也能感受那股疼痛。舒無畏忍不住便在那眉尖上輕輕一吻。
很快就好,你不要怕。他在心中安慰著他。耳畔突然聽到紅鴆驚訝地叫起來。
“不對!小阿弟的身軀裏,怎麼竟還有一個魂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