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鏡剛才認真看了玉琴的打法,就學著規規矩矩打了一個球。果然感覺好些,第一次擊倒了八個酒瓶,第二次擊倒兩個酒瓶。玉琴拍掌道:“好!好!打了個小滿貫。”朱懷鏡問:“什麼小滿貫?”玉琴告訴他:“一次將十個木瓶打完,就是大滿貫。分兩次打完,就是小滿貫。這是荊都的叫法。大滿貫小滿貫都會加分的。正規叫法,大滿貫叫全中,或者叫全倒……”玉琴說著,又指著計分屏,告訴他怎麼計分。朱懷鏡卻笑道:“那玩意兒,我一直叫它酒瓶哩,原來叫木瓶。”玉琴覺得這話很好玩,笑了笑說:“你隻知道酒瓶。也差不多,都是瓶。叫球瓶、瓶子都行。這個無所謂的,我猜北京人省事,隻怕瓶字後邊輕輕拖個兒音就算了。”朱懷鏡笑道:“管他什麼北京人,我們兩個荊都人隻管玩自己的吧。”
玉琴抓起球說:“你別笑話我好為人師,別人我還不教哩!你還要注意,全身要自然放鬆,尤其是肩部不要僵硬。抓球之後,手腕要挺直,手背同手臂要始終保持在一條直線上。投球過程中,身體重心要慢慢前移,注意力要集中。”玉琴說完,捧著球靜了片刻,再投了球。這回居然打了個大滿貫。
朱懷鏡拍手叫好。他抓起球,琢磨一下感覺,再像模像樣地投了球,說這回一定是大滿貫。那球似乎也很有力,不偏不倚順著球道中心滾過去,卻隻擊倒了九個木瓶。最後排左邊的那個木瓶子好像被碰著了,卻紋絲不動。朱懷鏡很不甘心,再次抓起球,說不打大滿貫,也要打個小滿貫。可球卻像讓磁鐵吸住似的,偏偏往右邊滾去了。
玉琴一拍大腿,說:“懷鏡,我看出你的毛病了。球不聽話,是你收手動作太快了。放球之後,手臂不要馬上彎曲,而應朝前上方自然揚起。這個動作對控製球路很重要。”
朱懷鏡大惑不解,說:“這就怪了,你手上又沒有線扯著球,揚手有什麼用?”
玉琴笑道:“我也說不清。可你得相信我,我是專門教練教過的,這中間肯定有道理。我猜想,這揚手動作同投球動作是連貫的,是投球動作的繼續。你收手動作太快了,說不定就在你彎手的一瞬間,就改變了球路。”
玉琴說罷,又示範了一次。她投球之後,左腳前弓,身子前傾,右手向前上方畫了個漂亮的弧線,突然像個音符休止在半空中,而左手則舒展如天鵝的翅膀。這姿勢在朱懷鏡眼中,被詩意地誇張著,很是浪漫。
嘩!大滿貫!
玉琴下來,朱懷鏡輕輕說:“寶貝兒,你剛才這動作太美了,我幾乎忍不住要抱你了。”
玉琴噘著嘴,說:“你不為我好成績鼓掌,隻一肚子雜七雜八。這會兒專心打球,回去讓你抱個夠!一個晚上要你抱著我睡,看你受得了不!”
朱懷鏡抓起球,站在那裏仔細運了神,再投了一個球。成績卻不行,隻中了三個。他卻雙腿左弓右箭,右手上揚,左手側平,像尊雕像,半天才起來。玉琴笑得捂了嘴,向朱懷鏡招招手,讓他過來坐下。玉琴遞給他飲料,說:“你還說我是教師,其實我真當不得老師。我向你說了這麼多,可基本常識都還沒告訴你哩。沒人正規指點的人打保齡球都是這樣,以為朝中間那個木瓶筆直飛球過去,肯定大滿貫。其實不是。正規打法,球走的是弧線。十個木瓶的擺法,坐在這裏看不清。實際上是擺成四排,呈等邊三角形。第一排一個,第二排兩個,第三排三個,第四排四個。第一排那個球在最中間,叫作一號瓶,後麵從左到右依次叫二號瓶到十號瓶。每次投球,都得選好目標瓶。想打大滿貫,就把那個一號瓶當作目標瓶。但又不是直接瞄準目標瓶,而應瞄準第二個箭頭。看見了嗎?球道上有七個箭頭,從右到左依次是第一到第七個箭頭。你按正確打法打過去,球走的是第二箭頭—一號瓶—二號瓶—四號瓶—七號瓶這麼一條弧線。如果正好是這麼走的,就會全倒,大滿貫。”玉琴怕朱懷鏡一時弄不明白,邊說邊在手上比畫著。
朱懷鏡像是明白了,點了點頭。可他站起來抓了球,卻又不知怎麼下手了。他回頭一笑,說:“你這麼一說,我倒更加懵懂了,不知朝哪個球開炮了。”玉琴不站起來,仍招呼他坐下,對他說:“這就叫打殘留球。殘留球的打法一句話說不清,不同的殘局得選擇不同的目標球。你這殘局,一號瓶未倒,還是仍按全倒球打法,把一號球作目標球。對了,還有你手揚起之後,隻要見球過了第二個箭頭,就可收了。”
朱懷鏡領會了,卻又抓起球在手中悠了老半天,琢磨著球的輕重。他感覺旁邊球道上有人抓起球也不投,隻望著他。他便疑心自己是不是哪裏又不得體了,不禁有些心慌。他鎮定一下自己,按玉琴講的規矩打法,瞄準第二個箭頭,投了過去。這回果然不錯,剩下的七個瓶全中了。朱懷鏡回來朝玉琴一笑,有些得意。玉琴瞟他一眼,說:“值得表揚,但也要批評。”朱懷鏡喝了口飲料,問:“又怎麼了?你這位老師也太苛刻了。”玉琴笑道:“這就要說到打保齡球的禮儀了。這保齡球是進口的洋玩意兒,講究多,真說起來,可謂繁文縟節了。按說,裏麵不準吸煙,不準喝酒,不準吃東西。可也得照顧中國特色,特別是荊都特色,就嚴格不得。這不,香煙不供應,但你自己帶煙進來吸也行。”朱懷鏡急了,說:“你說了半天,都不關我的事。我這會兒一不吸煙,二不喝酒呀!”玉琴撲哧一笑,說:“我還沒說到起碼的規矩哩。比如,在同一對球道上,得禮讓左邊;你得到右邊的示意,你也可以先投。但要點頭表示感謝。我們今天是在最裏麵的球道,又是右邊,就不存在總是考慮禮讓別人了。可你剛才抓起球放在手裏晃悠了半天,又不馬上投,這就太不得體了。我發現左邊那幾位先生很懂球規的,見你剛才抓起球晃了半天,總是不投,人家就很禮貌地望著你。”
朱懷鏡搖搖頭表示無奈,“好了!這麼繁瑣?這麼說,從保齡球館不要培養許多紳士出來?我得建議宣傳部門把所有保齡球館都當做精神文明建設基地哩!還有什麼規矩?你全告訴我。”
玉琴笑笑,不答他的話,隻抓起球來投球。這輪隻擊倒七個木瓶。玉琴回過頭,又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你別緊張嘛!這畢竟隻是在荊都的保齡球館,講究不了那麼多的。照規矩,人家打了好成績,你可以輕輕鼓掌祝賀,但不得高聲喧嘩。人家要是投得不好,不可以笑話別人。可我老是笑話你,我也不得體哩!一句話,斯文一點,禮貌一點就行了。我有這方麵的書,包括保齡球的起源,怎麼投球,注意什麼規矩,裏麵都有。你要是有興趣,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