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臉色很平靜,黑眸淡淡,目光落在了江笙的臉上,她一時間有些恍惚,睫毛輕輕地翕動了下。
不過是過去了幾年,她再看到江笙卻恍若隔世。
現在的江笙和以前的江笙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以前的江笙是高貴的公主,是出生名門的世家小姐,她高高在上,看別人的眼神總是帶著看螻蟻一般的蔑視。
可是現在的她呢?
衣裝打扮仍舊是維持著基本的體麵,也不過是體麵罷了,她臉色蒼白。眼窩在粉底的遮蓋下仍舊凹陷著,眼下青黑一片,長年累月被困在了這裏,她像是受盡了折磨,整個人都消瘦了幾分。
江笙注意到南北對她打量的視線,下意識地把背脊挺直了起來,她想到她現在狼狽的模樣,神情浮現了幾分不自在,但轉瞬又轉成了噴薄的怒火。
那些積壓了許久的怨恨和怒意,在這一瞬間,衝破了心裏深處的屏障。
憑什麼,這幾年她生死不如地被困在了這裏。而那個卑賤的南北卻能活得這麼燦爛,她淩厲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過南北光滑的臉,她手指緊緊地掐住,嫉恨南北看起來依舊那麼年輕漂亮。
南北心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想,有一種荒誕的空寂感。過往幾人糾纏的歲月在此時顯得荒謬。
她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有恨的,她就算說服自己忘記過去,放下以往,但又怎麼能真的忘掉一個小生命的流失,又怎麼能放下她人生的前二十多年?
江笙從南北的眼神裏看出了憐憫,她瞪大了眼睛,臉色漲紅,咬緊了牙關,那一瞬間的憤怒讓她大吼出聲:"南北,你很得意是不是?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很得意是不是?"
江笙冷笑,她知道該怎麼戳南北的痛處:"我不過是第二個你罷了,宋清然把對你的囚禁施加到了我身上。"
宋清然臉色沉沉,眉目陰狠,他往前一步,冷冷地睨著江笙,威壓沉沉,迫得江笙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冷聲嗬道:"江笙。"
江笙笑了,笑聲讓人起了雞皮疙瘩:"清然,難道不是嗎?你說過的,隻要我聽話,就會放我出去呀,清然,清然,我現在很聽話了,我不會再跑走了……"她說著,目光哀戚了幾分,盈盈淚光浮現。
宋清然冷色鐵青,眉目陰鷙,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南北。這些話,過去的他也對南北說過。
南北抿著唇,黑眸冷淡,不帶什麼感情地看著江笙,她做不到無動於衷,唯一能做到的隻是努力讓自己不再在意。
宋清然冷聲,吩咐保鏢:"帶她上去。"
江笙失心瘋一樣地大喊:"我不上去,清然,你說過會放我離開的,清然,清然,你當初都能放走南北,為什麼不能放走我?"
宋清然攥緊拳頭,知道江笙是故意一直把她自己和南北相提並論,為的不過就是激怒南北罷了。
江笙變得哭哭啼啼,方才的她還在發著瘋,把保鏢撓得頭破血流,現在的她又完全變了個人,轉眸看南北,囁嚅道:"南北,你想回來了是不是?我把位置讓給你,我把清然還給你……好不好……"
她的語氣帶著施舍和哀求,南北覺得惡心,她看到宋清然就控製不住地產生反胃的情緒,她南北是有多可憐,要別人施舍,要去撿別人不要的男人?
宋清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他一把攥住了江笙的手腕,手下用力,掐緊了她。他的手背上因為用力而青筋起伏,指節泛白,警告道:"江笙,別裝瘋賣傻。"
南北深呼吸,胸口起伏,轉身就想離開,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這麼幾年過去,她本質上還是那個隻會依賴別人、沒有自我的南北,她來倫敦是她今年做的最傻的決定。
那個因為她的無能而沒來到世上的孩子,也不會希望她來看他的。
這時候,二樓下來的旋轉樓梯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孩子,孩子穿著有些寬大的睡衣,赤著腳,黑漆漆的眼眸看著客廳裏的幾人,他抿著唇,忽然開口:"媽媽。"
他的聲音清脆,一下就讓客廳的幾人安靜了瞬間,大家都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小男孩看到宋清然出現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他想叫爸爸,但又想起宋清然上次說的話,抿了抿唇,沒有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