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兩天安頓後,向你報到。」
莉莉問:「你的朋友呢?」指慧中。
不為笑答:「她很好。」
「我知道她很好,她會否與你同來?」
不為不想瞞她,「稍後會與我會合。」
「你與她同住?」
不為微笑,「我一向獨立。」
莉莉問:「慧中二字,是什麼意思?」
「華人有成語讚美女子秀外慧中,即外型秀美,內心聰穎。」
「嗯高度讚美。」
「屆時再見。」
傍晚回家,年輕人已經走了。
桌子上留著一張便條,不為無暇拆閱。
任何一個有三分姿色的年輕女子,一生中必有許多這樣的邂逅,是否把握機會,則看個人選擇。
晚上不為與兄姐道別。
他倆十分嘮叨,吩咐許多話,都怕小妹一個人浪蕩江湖,失去影蹤。
不勞輕輕說:「昨夜我做夢。」
不為一怔。
「半夜在大屋,父母招待人客——」
不為接上去:「有跳舞音樂,我與你偷偷起床張望,被爸媽看見,指著我倆笑。」
「你怎麼知道?」不勞意外。
「二十年過去了,真好似去年的事似。J
「過了那樣美好的二十年,還有什麼遺憾。」
「那時我們家欣欣向榮。」能不唏噓嗎。
不勞終於掛上電話。
第二天一早,不為出門的時候,一直往前走,頭也不回,她帶上門聽到喀一聲大門關上,仍然向前一直走。
計程車停在路口等她。
她把簡單行李放到車後,低下頭聽見司機先生間:「飛機場?」
車子一直駛出去,不為鬆了一口氣。
上了飛機艙,無巧不成書,她又被安排坐在一個少婦身邊,她亦有一個手抱嬰兒。
不為吞一口涎沫,立刻找來服務人員;「我想調座位。」
「這是特廉客機,全船滿座,伍小姐,許多人客一個月前訂座。J
「我怕嬰兒哭泣。」
「伍小姐,十多小時很快過去,請忍耐一下。」
不為無奈,坐返原位。
那幼嬰看到她坐下,嘴巴波波波響,伸出胖胖雙臂叫她抱。
是什麼吸引這孩子2
原來是手提包上的拉鏈飾物。
少婦說:「我姓張,這是我兒子張之道,半歲大。」
「嗬,張太太。」
「我不是張太太」,她微笑,「我是一個單身母親。」
不為一聽,恭敬地點頭。
她閉上雙眼休息。
飛機起飛,不為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看到少婦忙喂奶,又哄孩子,不到一會已經勞累,把頭靠椅墊上休息,那幼兒躺籃子裏,竭力想坐起來觀光。
他很乖,也不哭,獨自掙紮。
不為心說:張之道,這次讓我幫你,將來你做了大人物,請記得報答我伍阿姨。
不為輕輕扶小小人兒坐好。
那幼兒大樂,舞動雙手。
不為四處張望一下,見無人注意他,母親又閉著眼睛,她給嬰兒一塊蘇打餅幹。
他倆交上朋友。
兩人眉采眼去,殊不寂寞。
然後不為害怕起來,這個單身母親許久沒有聲響,她推一推她,「張小姐,張小姐。」
她立刻蘇醒,「什麼事?」
不為鬆口氣,「喂奶時間到了。」
「謝洲你。」
這樣說說笑笑,飛機抵進。
服務員讓母嬰先下飛機,不為鬆口氣,一看那孩於小小外衣落在椅子上忘了帶,真可愛,淺藍色繡一朵朵雲。
不為把外套交給服務員。
出了海關,不為躊躇。
往何處去?
這樣吧,先到歐陽醫生公寓歇腳,淋浴,睡一覺,才決定該做些什麼。
不為回到老家,一切事物均無比熟悉親切,跳上地下鐵路就到達目的地。
歐陽家是一幢在市中心寬敞的兩房,公寓陳設簡單大方,露台推出去可以看得見浩瀚大湖。
慧中並沒有立即打電話來問她去向:到了嗎,可疲倦,還喜歡公寓否等等,她給不為許多空間自由,不為十分感激這一點。
她淋了浴,披著大毛巾衝咖啡喝。
不為忽然覺得累,從前下了長途飛機立刻可以滿街跑約朋友看電影,現在再也不能夠。
她挑了一張小床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醒來,在附近旅遊區逛了一會,買了一隻熱狗吃,自街角小店捧了牛奶回去。
她獨自坐在客廳,想聽些音樂,開了錄音機,正想挑流行曲,卻傳來歌聲。
一個女歌手輕輕唱:「看不盡人海浮沉,也曾陶醉兩情相說,也曾心碎黯然離別,醇酒良夜,曲終人散,回頭一瞥」
零零星星的華爾滋音樂唱出無限惆悵,不為聽過這首老歌,當年父親時時在舞會中播放,沒想到今夜又叫不為重溫舊曲。
歌詞向誰道別?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城市?
不為又沉沉入睡。
翌晨,她終於精神飽滿地醒來。
她抬頭看藍天白雲,最後鼓起勇氣,乘車回舊貨倉公寓。
半路手提電話響起來。
不勞先責間:「到了?到了也不通知一聲,不虞追問你消息,仿佛我知情不報。」
不為隻是陪笑。
「以前兄姐好像沒有那樣緊張。」
「從前有父母擔心,是他們的責任,不管我們事。」
接著不虞電話也到了。
「為為自己當心。」
「我在多市已住了十年,請放心。」
不虞大吃一驚,「有十年那麼久嗎?」
不為感唱:「有了。」
她在舊居樓下按鈴,管理員出來應門。
一見是不為,笑容滿麵,「伍小姐,歡迎回家。j
不為一呆,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名管理員對不為印象一向普通,時時敲門催交管理費,今日如此殷勤,招人懷疑。
他用力拉開大門,「伍小姐已經替你把公寓粉刷過了,潔具也全部更新,你快看看可滿意。」
呀,三個月沒交租,還這樣好待遇?
管理員把鎖匙交給她,「伍小姐,恭喜你榮升業主。」
業主?
她?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為取過門匙,走到門前,打開,隻見牆壁已經簇新,淡淡奶黃色,十分明亮,大玻璃窗前添了網孔垂簾,舒適柔和得多。
幾件舊家具親切地保留,一件不動。
她窩到自己的破沙發裏,舒一口氣,隨即發覺玻璃磚砌成的茶幾上有一封信。
白信封上寫著伍不為小姐。
回郵地址是來慈律師。
宋律師給她的信?奇怪。怎麼會放在這裏?
不為把信拆開。
內容十分簡單:「不為,見字請電我助手方太太,恭喜你榮升業主。」
不力實在忍不住,即時照信上號碼打電話找方太太。
方太太的聲音充滿笑意,十分動聽,有點像電台節目主持人。
「是不為?你此刻在什麼地方?」
「運河街十號麥土維舊倉庫。」
「阿,你到家了,喜歡牆壁的顏色嗎,屋內多處殘舊,已替你裝修。」
「方太太,人人稱我業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你確是業主。」
「什麼意思。」
「你從此不必繳付房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住所,可以專心寫作。」
不為發呆。
「不為,我馬上到你處來,有些文件需要讓你簽署。」
不為隻得把話等見了麵才說。
能夠回到故居真是高興,她跳起來走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