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伍。」
「你想清楚了?」
「我生我養我教,自然跟我姓氏,你反對嗎?」
不為想一想,「我不反對。」
不虞開口:「不允你別理不勞的事。」
不為冷笑「我不怕人說我多管閑事,她是我親姐妹,為她被人叫三姑六婆,我心甘情願,人人撇清做君子,她找誰商量?」
「你的主意未必是好主意。」
「在這種要緊關頭,餿主意也好過沒主意。」
「是是是,姑奶奶。」
他與於忠藝又出去了。
孩子們照常上學,不管怎樣,日子總要過下去。
不為走到那缸金魚前,涓然淚下。
保姨用手輕輕拍她的肩膀。
不為轉過身子。
保姨坐到她身邊,「事情辦得七七八八了,你們能力高,兄弟姐妹在一起合作,水到渠成。」
不為握看她的手。
「我在伍家二十年了。」
她好像有話要說,不為仔細聆聽。
「老了,想還鄉去,我原籍浦東,十分想念老家,還有親眷健在呢。」
不為霍一聲站起來「你怎麼可以走?」
「不為,你且聽我說,趁還有點力氣,我打算開一片護理院,專服侍老人,好讓他們舒舒服服走完最後一程,也是功德,地方已經找到,是一間舊的西式洋房,冷熱水俱全,已在裝修。」
不為睜大雙眼「你要離開我們?」
「女傭可拉桑有個表妹叫阿索利,懂得護理她會來報到,加上司機,太太夠人用了。」
「你把事情告訴她沒有?」
「說過了,她沒反對。她替我高興,她已把退休金發放給我。」
「保姨你真的要走?」
保姨一味陪笑「小於同我一起回上海。」
「他也去?」
「也是為他前途。在本市,高不成低不就,總不見得一輩子做擁工,辦護理院究竟是一盤生意。」
不為忽然生氣了[這樣無情無義,說走就走,撇下我們孤兒寡婦走,盡管走好了。]
保姨看著她,「我同太太說過.最難接受這件事的會是不為。」
身後一把聲音說:「被你說中了。」
那正是伍太太。
[保姨在伍家服務二十多年是難得的緣份,她又不是我們家生奴隸,當然有退休日子,你高高興興歡送她才是,怎麼會吵起來,這是西洋禮節嗎?」
不為氣得落淚。
保姨說:「年輕人統統喜聚不喜散。」
伍大太答:「她自己第一個先走,她撇下我們就什麼事也無,你有空可以到浦東探保姨及阿忠。」
不為說:「媽媽,我怕你少了他倆不慣。」
「是差一點,可是,也不能把他們鎖在屋裏呀。」
不虞出現,「什麼事?媽媽有話說,為什麼不叫我?」
「保姨同阿總要返浦東開老人護理院。」
不虞一聽,「哎呀」他叫起來:「好主意,做華僑生意,取價高,成本低,一流服務必有可為之處,保姨,沒想到你有上佳生意頭腦,佩服佩服。」
不為氣結。
不虞說下去:「太多美容院健身院了,競爭大,生意未必好做,老人服務會是一枝獨秀。」
保姨笑得合不攏嘴。
「保姨可出售股份?」
不為一個人離開家門。
她走到門口有車子駛過來。
不為搶白:「你還在這裏?你升格做老板了還不朝高枝頭飛去?」
於忠藝不出聲。
不為漸漸平靜下來「是,我爸已經不在,你的工作已經結束。」
於忠藝仍然不響。
「留不住你了。」
他這才開口:「伍家上下對我客氣,我學習良多,十分感激。]
「多謝你陪家父最後一程。」
「是應該的。」
「幾時走?」
「下個月初。」
「快了。」不為依依不舍。
「保姨說,現在家裏住得下,你搬回來吧。」
老人搬出去,少壯挪回來。
全靠這間祖屋了。
那日回到公寓,不為工作至天亮。
腰酸了四處走一走,口渴喝杯水,白光刺眼才發覺紅日升起雙眼濕倦,倒頭用枕頭蒙麵睡了一會。
電話響,是翁戎打來。
「朋友告訴我你家有白事。」
「是。」
「可以分家產了吧。」
「每個人都那麼說,家母仍在世呢。」
「應當趁早安排,免得來日手忙腳亂。」
不為幹笑數聲。
「你能分得多少?」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
翁戎說:「你別傻,照規矩三分一,爭到底。」
「你幾時回來?」
「這一兩天,告訴你,回家住,在母親身邊搭張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