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停下確認了門牌號,便推開虛掩的鐵門。
狹窄的樓梯發出吱嘎的響聲,他三步並兩步飛身上去,二樓隻一間診室,白淨亮堂,有些刺眼。隔著房門上方的一塊玻璃窗,他看到女人背對著他坐在病床上,脫了鞋,雙腿擱在潔白的床單上。
忽地推門而入。
他動作利落,沒有聲響,隻有一道高大的人影在淩雲和醫師背後一晃。他們都嚇了一跳,同時回頭看。
“你怎麼來了……”淩雲臉有些白,聲音很低落。
他什麼也不說,到她跟前彎下身去,一雙大手捧起女人的一雙長腿細看。她兩條小腿的腿肚分別有一道長長的口子,兩道口子一脈相承,應該是同一次劃傷造成的。醫師已給傷口做了消毒處理,可傷口還在隱隱往外滲著血。
“還傷到哪裏了?”他瞪著她,短發已全然被冰冷的雨水打濕了,有幾絲淩亂地垂在前額。風衣上也沾滿了水珠。
她恍惚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怎麼傷的?誰送你來這兒的?”他目光明顯比平時更冷了幾分,嘴角向下微撇。
淩雲熟悉男人的一舉一動,看出他有些生氣但卻不明所以,輕描淡寫道:“隻是被一輛摩托車刮了一下,那人說自己沒什麼錢,心裏又過意不去,就帶我來這裏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那手機呢?為什麼不接?”他繼續追問,因為心情急切,話語裏不免有些責難。
“哦,他撞到我的時候摔在地上了,是他幫我撿起來的,但他一直忙著找付錢取藥,剛剛才想起來還給我。”淩雲抬手晃了晃手機,懵了一秒問:“你打我電話了?”
“人呢?”
“哦,他交了費就匆匆走了。”一旁的醫師應道。
沈逸城眼眸又是一沉。看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他們就是要高調地向他宣告,他沈逸城最在意的女人,他們隨時可以拿來開刀。
男人眸色暗深,久久盯著淩雲,讓淩雲感覺全身緊繃。中午她剛剛和男人開始冷戰,這會兒就出了意外讓男人行色匆匆地追來。男人似乎是非常生氣,但此時淩雲已經分不清是因為未結束的冷戰,還是因為這場微乎其微的車禍……究竟是心疼,還是責怪……
她徑自開口道:“我們回家吧。”
說著,她便要從病床上下來。
男人就杵在病床前,她整個身子都籠罩在他高大的黑影之下。他一步也沒讓開。
她抬頭,發現他仍是盯著她,沉思了一秒,脫下身上半濕的風衣將她包裹起來,兩隻大手一把抄起她,抱著就出了診室。
雨點打在車窗上,模糊了窗外徐徐掠過的一切。
“你是在生我的氣嗎?”她不置可否地問,“對不起,我隻是突然想去看一下我媽。”
他看了女人半晌,低聲問:“疼嗎?”
之前被男人默得發怵,淩雲除了緊張都已經無感了。男人這麼一問,她才感覺到,兩條小腿確實一陣陣的發痛。微微擰著眉答:“有點。”
他兩道長眉也跟著擰了起來,雙臂將她圍攏,下巴抵著她頭頂,闔眸歎息。
一整晚,他都把她抱在身上不肯放下,但除了最簡單的言語,也不肯再跟她說什麼。
最後,他把她平放到床上,坐在床邊柔聲說,“快睡吧。”
她整個人蒙在一層陰鬱之中,睡去了。
雨勢未減,夜色依舊幽深飄搖。
屋簷的水珠滴滴答答掉下來,如白珠碎石般在窗台上飛濺。他靜默在窗前,燃起一支香煙。
床上的女人熟睡著,頭深埋在枕頭裏,黑發柔軟而淩亂的散落在潔白的床鋪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把香煙送到薄唇邊深深吸了幾口。晦暗的夜色中,他長指間一點亮紅煥亮煥滅。薄唇輕抿,將所有青煙囫圇吞下,屏息一陣,眯著狹長的眼眸才將所有煙霧緩緩向窗外吐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