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雖沒有明說,但言語之中透漏著的意思無不是沈氏死在這後宅的傾軋中。
而嫌疑人首當其衝的,唯有主母秦氏。
……
舒府。
秦氏很久沒有這麼溫柔地和舒縣丞說過話了。
她本來亦不是性子多麼溫婉的女子,當初舒縣丞的父母為他求娶秦氏,為的是她勤儉持家的美名。
隻是舒縣丞並不喜歡她的勤儉。舒縣丞喜歡排場,喜歡鋪張,喜歡給他那些妾侍買好看的、昂貴的首飾和衣服。
她勸過也攔過,夫妻倆的關係因此更加惡劣。舒縣丞甚至覺得娶了這樣一個吝嗇、固執、不解風情的鄉下女人是他一生的遺憾。
秦氏惡狠狠的想著,舒縣丞心裏妻子的合適人選應該是沈氏那樣的吧?——年輕,貌美,娘家有錢,能在仕途上、金錢上對他有所幫助。
卻忘記了在他成為舒縣丞之前,他趕考的銀子,平日裏的筆墨紙硯,莫不是一點一滴從她的指縫裏省下來的。
秦氏壓下心中的種種不平,“老爺,已經很晚了,早點歇下吧。明日還要去衙門呢。”
舒縣丞怔了一會兒,木然的點了點頭。
舒縣丞睡下之後,秦氏獨自一人出了房門,門外早有一個婆子等在那裏。
“找到了嗎?”秦氏問道。
那婆子神色為難:“夫人,我們都找遍了,可除了一些金銀首飾和賬本現銀之外,沒有半張房契地契啊!”
秦氏揪著手裏的帕子:“這怎麼可能?——她真敢將那些產業都給舒忱?那舒忱現在可是商籍啊!”
秦氏左思右想:“不可能,商戶占有土地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她不敢拿自己兒子的性命開這樣的玩笑。”
她狠狠地瞪著那個婆子:“一定是你們不用心,給我再去找,挖地三尺的找!”
那婆子慌忙應了,正要退下,秦氏又道:“她身邊那個張氏呢?”
那婆子幾不可見的瑟縮了一下:“……還沒尋著,不過她挨了那頓打,估計挨不了多久了。”
“那也得給我找著!”秦氏道:“她一天沒找到我這心裏就一天不安生……找到了直說是逃奴當場給我打死!”
“……是。”那婆子行了個禮,又匆匆忙沿著牆根走了。
秦氏平複了一下呼吸,才慢吞吞地回了房間。
沈氏的死在舒府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波。
往大了說,是如夫人去世了;往小了說,也不過死了個妾。
舒縣丞最不缺的就是妾。死了一個沈氏,還有許許多多。
可這沈氏畢竟不同於旁人。並且一同死去的,還有她肚子裏八個月、已成型的男胎。
舒縣丞是個多情之人。多情之人薄情又重情,薄情在於他的見異思遷,重情在於每個人他都或多或少的愛過。
因為沈氏的去世,舒縣丞著實消沉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裏,舒府的大事小事幾乎是毫無疑問地落在了秦氏的手中。
秦氏覺得,她嫁給舒縣丞近三十年。三十年來,隻有這一天她最開心,隻有這一天她才真正的像這舒府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