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九郎站在屋敷門外,也看著屋拓哉消失在路口,抬頭入眼是青天白雲。
自己看出來,是自己的事,人家能出言提示,那便是份善意。
這份微薄善意,我新九郎應下了。
雖經年銅臭相伴,然而心猶存善,名叫屋拓哉嗎,新九郎愈加判斷,真是個有趣的男人啊。
……
久保康貴一口濃痰狠狠吐出,菜田一株青翠欲滴的白菜上,葉麵劇烈地顫動起來。
“屋拓哉這個混蛋,說假話當我傻子嗎?”久保康貴臉上滿是不屑,“還有,我和那孩子說話時,一張臉苦得那般明顯,是生怕那孩子看不出來呐。”
久保康貴旁邊,一個青年蹲在田地抬起頭:
“父親,他不會壞事吧?”
“不會,我故意說得那般清楚,他應該聽出了我的威脅之意,不過是個賣酒放貸的膽小町人,沒這個膽子。隻是……”久保康貴微微搖頭,又停了一下。
“隻是什麼?”青年口中著急地接道,心中卻在不禁腹誹,父親總愛賣弄的習慣什麼時候改掉!
久保康貴沒看出青年的不滿,即便看出也不願搭理:
“隻是新九郎那個孩子,那邊的進展過於順利,甚至我備好的話術都沒祭出,簡直有些,順利地不對勁。”
沒待青年說話,久保康貴繼續帶著些疑惑繼續道:
“而且那孩子昨日還一副病重模樣,害得我生怕他死早了,謀劃落空,可今日他氣色竟又不錯起來。”
青年聽完久保康貴的話,隻是一臉驚喜,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藏一般:
“過於順利?難道,那個叫新九郎的其實……其實早就暗中愛慕我妹妹,哇,我妹還大他兩歲!少年的春心誒~”
久保康貴淡淡瞥了青年一眼,也沒像往日責罵對方的輕佻,因為他心中倒也覺得這個推測頗有些合乎情理,這樣便能解釋得通起來。
他一番比較複盤下來,結果發現幾日下來,女兒白穗那邊的阻礙反而是最大的。
本以為白穗性子柔弱,但前兩日自己和她哥哥又是威逼利誘,又是哭訴乞憐,好說歹說,才最終勸服她答應婚約,乖乖服從安排。
至於他先前對新九郎所說,自己與其父親有過隱秘婚約一事,純屬捏造。
一個孤兒,還不是任由自己揉捏,隻要過了今夜,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久保康貴最後想起了新九郎逝世的父親,自己當時也去對方家中探望過,對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說著:
“還望貴康兄,日後能多多關照些犬子,真是……非常感謝了”
想到這,久保康貴重重一腳踩在那株白菜上。
白色、綠色、棕色的液體混雜著,在木屐縫下淌了出來。
……
時值室町幕府末期,文明二年,公元1470。
應仁之亂持續已達三年之久,數十萬軍隊依舊在京都對峙,京極騷亂也在這一年爆發。
此時,大藏村中,第九世的新九郎,正準備舉行婚禮。
十五歲的他,尚未踏上惡鬼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