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梅花(1 / 1)

馬蹄聲追著夜色,像起伏的心跳,官道河流似地往前,一直往前。秦時明月漢時關,夜並不一直像一個巨大的墨水瓶,很多舊時月色,很多搗衣勤不睡的故事。黑衣人的腳步慢了下來,一人一馬,喃喃自語,“梅花是我,我是梅花。”

也許自覺失意,黑衣人一揚手,四五個石子飛向空中,有快有慢。馬很懂事地停下來,好像一刹那鬃毛飄揚下來,馬尾搖到一半靜止。按劍,出劍,倚劍式,蕩劍式,四五下輕響,銀練似地劃過,然後一人一馬非常默契地聽著,十來下石子落地的聲音。

“劍兄,第四子出在乾位,乾位滿,應該避其鋒芒,擊其惰歸,直擊是倉促之舉”,黑衣人又恢複了笑意,又在和劍喃喃自語,“從襄陽一路往南,經九江,徽州,賣茶的茶肆倒是越來越好。已有幾天貪杯誤事,今天險些暴露行蹤,明天起要格外收斂些。”

揚子江頭楊柳春,胡馬窺江以後的楊柳還是叫做廢池喬木比較好。漸近江邊,平原地帶的桑林已漸漸變為稀疏的楊柳,夜色中垂下相思一條條。此地離建康尚遠,兒時的兩岸燈火和眼前的月湧大江流讓人覺得熟悉而陌生,物是而人非。

光顧著逃離茶肆,黑衣人頓足想到已經過了商旅擺渡的時間,這時候一人一馬萬裏長江,還真有點無措。官道停在江邊,果然渡口無船,無人,一千年後席慕容在那裏無以相送那是後話。往南的小路沿江而下,遠近莫辨,黑衣人縱馬躍將過去。

夜鴉驚起,黑衣人暗道,“不好,伏也!”還沒翻身落馬,羽箭已經劃空而來,勁風直逼馬上的人。射人先射馬那是王者之風,想搶馬當然先射人。劍起鶻落,破箭式堪堪逼開迎麵之箭,勁風劃過耳畔猶帶銅鐵之聲。這裏怎麼會碰上女真的弓矢?

“果然好俊的身手”,小路的拐角輕蔑的聲音傳來,“留下梅花杯,有多遠滾多遠!”聲音倒是字正腔圓的官話,黑衣人努力回想哪裏遇到過這麼直截了當的人,“夜闖寶地,閣下借一步說話。夜晚流螢太多,我還以為是冷箭,北方產的。”

月明星稀,馬是跑沙跑雪的馬,人是東望西望的人,這麼僵持了一分鍾,黑衣人慢慢往後退,馬很聰明地已經先退了好幾步。小路的拐角安安靜靜,說不上的殺機四伏。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叫你喜歡桂子飄香,三隻連珠箭飄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