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堯捏著賀亦歡的下巴,強迫他看向床上,蘊含著魔力的左手在他的眼睛上一抹:“你看他們是什麼。”
大腦忽然一陣刺痛,眼前的景象刹那間扭曲,隨即清晰,賀亦歡睜大了眼睛,床上盤踞的並不是什麼猙獰的妖物,農戶和他的妻子正瑟瑟發抖的抱在一起驚恐的看著他,而自己手中的劍正指著他們的命門。
農戶顫抖道:“您……要殺我們?”
“是幻術。”鍾堯在賀亦歡耳邊清晰道,“是桑詰設下的圈套,他用幻術籠罩整個村子,讓普通村民身上散發出妖物的氣息,甚至騙過了天庭承記司。”
賀亦歡手中的劍“當”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夫妻二人立刻跳下床,在雨中奪路而逃。
“怎麼會……”賀亦歡掐住太陽穴搖頭,他隻覺得頭痛欲裂,大雨傾盆,低濕的氣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鍾堯的視線向下,落在他的衣服上,整件衣服被水淋過,血跡幾乎被雨水衝成了淡粉色,卻依然能看出之前留下的痕跡有多麼深。
“你受傷了。”鍾堯的墨綠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尾音卻有些發
顫,直到用手探查,發現賀亦歡身上並無傷口後才恢複了平靜,摟住賀亦歡的肩膀,“你傷得很重,身體虛弱,沒看出來這障眼法也不必苛責自己,都過去了。”
賀亦歡的嗓音有些沙啞,沒有抬頭:“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你是怎麼過來的?”
鍾堯頓了一下,他說話向來很少,這次卻難得的很長:“我意識到你哄我去祁連山是調虎離山計,猜測到有些事你不想讓我知道,故意甩開我去找林如柳。我立刻回來找你,遍尋不到之後我去了神殿地宮,發現時來運轉球不見了,知道了你多半是穿越時空回到過去了。你最執念的事情莫過於慶合村慘案,我沒費什麼勁就找來了。”
轟——
又是一聲悶雷,仿佛敲在人心髒最深處。
賀亦歡直覺鍾堯說的有避重就輕的嫌疑,比如他隻回答了為什麼來,卻沒有回答是怎麼來的。鍾堯沒有時來運轉球,這世間也沒有那個靈體擁有穿越時空的靈力,所以鍾堯是如何穿越時空的,是誰幫了他?
但是賀亦歡沒有追問,他的臉色異常蒼白,腦海裏有什麼東西正在碎裂,那是一種天翻地覆的崩塌,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鍾堯低頭緊盯著賀亦歡的側顏,其實他也迫切的想問,賀亦歡是不是真的神元已經破碎過兩次,隻剩下最後一次,在紅羅江邊自己突漲的靈力是不是他給的,但是重要發現賀亦歡的狀態不太對,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像是經曆著什麼巨大的糾結,鍾堯摟著賀亦歡清瘦的肩膀,有一瞬間幾乎覺得他要倒下來。
隻在轉瞬間,鍾堯就知道了為什麼。然後他聽見賀亦歡輕輕的問他:“鍾堯,慶賀村慘案的凶手,是我嗎?”
暴雨如注,如同急促的鼓點砸在慶合的大地上,天地仿佛同時顫動。
鍾堯的喉嚨微微一緊。
“如果你沒有來,”賀亦歡抬起頭,瞳孔深處劇烈的顫抖著:“我會把慶賀村的三百一十三口村民當作妖物,逐一斬殺。”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嗎。莫大的崩潰席卷了賀亦歡,他幾乎無法形容這一
刻的感受。
折磨他百年,讓他也不能寐的慶合村慘案,或許是他一手造成的,時間光怪陸離,無法掌控,他一心以為自己改變了時空,卻不曾想或許自己的存在竟是導致一切的源頭!
如果他沒有接觸林如柳,鼓勵他成仙,林如柳日後就不會經曆仙界摧殘變得扭曲,如果林如柳沒有被扭曲,他就不會想要穿越到過去殺掉小時候的自己,自己也不會跟來,如果自己不跟來,就不會出現在如今的慶合村,被桑詰的邪術蠱惑。
被桑詰蠱惑的他,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殺掉了慶合村三百一十三口,這難道就是他苦苦追尋百年的真相嗎。
賀亦歡胸口一痛,幾乎要吐出血來。
“不。”鍾堯按住他的後腰,他知道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對賀亦歡的刺激是致命的,“我來這裏找你了,所以你並沒有被桑詰的妖術蠱惑,也沒有殺人,這也是既定的曆史。”
“既定的曆史?”賀亦歡幾乎站立不住,“你的出現究竟是既定的曆史,還是這次改變時空觸發的新事件?也許在原來的曆史中,你根本並沒有出現。你阻止了如今的我殺人,改變了曆史,但是真正的曆史就是如今的我屠戮了曾經的慶合村。”
鍾堯的眉心中間擠出了一條溝壑,摟住賀亦歡的後腰:“你現在心智大亂,我先帶你回去。”
賀亦歡喘息道:“等等!”腦海裏有什麼在翻湧,似乎有什麼被塵封的記憶即將出現,為他的猜測提供佐證。
電閃雷鳴,炸裂的雷鳴照亮了整個天際,也照亮了賀亦歡蒼白如紙的臉。
“我想起來了。”
百年前,他,煜華,在得知慶合村全村被殘忍屠戮後疾飛下凡,因為林如柳巧舌如簧,讓他誤以為是鍾堯為了贏得魔族大戰而殺人獻祭。
屍橫遍野,他崩潰地跪在漫天大雨下的血泊中,卻忽然發現了一樣東西,這樣東西出現在這裏是那樣的不合理,以至於他看到之後心神巨震,幾乎立刻否定了鍾堯是凶手的可能,並即刻重返天庭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