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高空雲層冷得刺骨, 似乎隻要呼吸就能立刻結出細小的霜。

鍾堯站在雲端,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不久之前,他的手掌按在賀亦歡的小腹上, 那柔韌細膩的觸感似乎還在。

可是有什麼不對呢。

咚咚……咚!咚咚……

鍾堯白皙的容顏在夜色中如同冷色調的白玉,指尖微微顫動起來。

煜華說自己腹痛難忍是因為神元在躁動, 但是鍾堯進入過煜華的神元空間, 那圓形的金色小球是被無數觸手一樣神經枝條固定在正中的, 就算是躁動,也應該是頻率和幅度不同的原地震動, 絕對不可能出現位移!

但是剛才……

那時候因為太多心疼和擔心,鍾堯沒有注意到那細微的不對勁,但是現在他閉眼回想, 清晰的記起那所謂的“神元”一下子撞在他掌心偏下,一下子又撞在他掌心偏右。

賀亦歡腹中的東西移動了位置,那不是神元!

刹那間天空驟降驚雷, 黑雲洶湧的翻滾升騰, 仿佛最可怖的畫卷, 一道暗色的黑影在黑雲的簇擁下猛的衝破天際, 向著來時的反方向疾飛而去。

——

地宮裏,林如柳勾起唇角,幽暗的光照的他的臉有些詭異:“那個七級神……是赤蓮。”

不等賀亦歡回答他就說了出來,不同於剛才的淡定,在涉及他的複仇成果時他明顯隱隱激動了起來, 甚至按捺不住的想把自己複仇的成果顯擺給煜華。

就像是變態殺人狂熱衷於給警察打電話挑釁一樣, 林如柳的成就感不僅僅來自於懲罰了罪魁禍首,更多的來自於外界對他所作所為的震驚的關注。

“他就是個偏執的傻子,僥幸當上了神, 卻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讓人類信服他,人類隻注重眼前的利益和得失,他卻偏偏總給他們幾十年後的風調雨順。”林如柳冷笑不止,“真是傻死了,這麼搞人類哪能知道是他在庇佑,功勞當然落不到他頭上。他屢屢得不到人類的祭拜,氣急敗壞之下逼著沈良給他收集神力,沈

良死了之後又去偷你沾滿靈力的毛筆,走火入魔似的想要留在神界,真是太可笑了……”

林如柳正要笑起來,卻忽然一頓,他意識到,如今自己難道不也是這樣,走火入魔拚了命的想要往上走,隻是為了在神界站穩腳跟,看起來一樣的荒唐又可悲。

林如柳的嘴角扯了扯,終究是沒笑出來,他不再說話,冷哼一聲揚起頭,等著賀亦歡作出反應,然而並沒有像他預想中的一樣,賀亦歡根本沒有意外,隻是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得到了確認。

林如柳不可置信,眯起眼睛盯著賀亦歡,猜測他是不是虛張聲勢:“你知道?”

“你從實習神晉升到我身邊的近神,除了因為我之前對你有提攜的緣分,還有其他。”賀亦歡飲了一口茶,“但這也確實是最大一部分原因。”

這話乍一聽起來似乎和林如柳說的話沒有半毛錢關係,但是林如柳是什麼人,是幾百年來一點點從最低點爬到最高神職的人精,別人或許聽不住來,他卻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微微變了臉色。

“你什麼意思?”

賀亦歡俊美的麵容在氤氳的水汽中不甚清晰,聲音透過地宮稀薄的空氣傳過來:“我提攜你成仙,雖然前一百年你不歸我管,信息也完全封閉,但是我對你的關注卻不少。”

為了防止實習期的神得到上級神明的庇佑,也就是俗稱的走後門,整個百年的實習期裏初級神除了接觸自己直接對接的上級神外,不能和其他上級神明聯係,一般來說上層神也不能聯係實習神。

但是煜華不是一般神。

“有段時間,我派出的眼線告訴我,你的意誌忽然非常消沉,”賀亦歡放下茶杯看著他,“我很擔心你。”

“我仔細想了想,作為初來乍到的新神,所關心之事無非工作上的事和工作中接觸到的神,所以我查到了那一階段所有被貶黜或者墮仙的新神的名單,和他們被墮仙原因背後關係人。一共有十幾個人吧,赤蓮的名字就出現在關

係人名單裏,不過那時候證據不足,更多事情也查不到。”

林如柳看著賀亦歡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從來都是孑然一人,卻不曾想賀亦歡一直在暗處照拂他。

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