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倔強地揚了揚下巴,語氣卻有些虛浮:“這不是八千萬能解決的問題,不是嗎?即便還了外債,那些投資人也不可能放過我。”她的眼圈紅了:“你會放過我嗎?我不還欠你一個億嗎?”
雷鳴霄的嘴角抖了抖。他的眸光霎時變得深邃,盯著她,近乎要一眼看穿了她:“你想我放過你嗎?”
淚珠不爭氣地滾落,莫笑逃也似地垂瞼,斂回了目光:“職務侵占是刑事罪,一旦報案,錢清不清,都得坐牢。”他處心積慮地布下這個天羅地網,整整花了三年,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從她看到文件上的那點咖喱汙漬,她就知道了。
貼得這麼近,雷鳴霄都清晰地聞到她淚水裏的酸澀味,衝得他鼻子都有些泛酸。他沉了眼眸,聲音低鬱又邪魅:“知道要坐幾年嗎?”
莫笑隻覺得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如果病榻前的那個相擁曾給過她一絲暖意,那這一句徹徹底底地把她冷了。她閉了眼。深吸一氣,她轉身又抽手:“隨便。欠下的,總要還。早還,早好。我後天就去自首。”
耳畔嗡地,雷鳴霄隻覺得像當頭一棒,掌心驀地就鬆了。而她哧溜就抽回了手。他驚疑地盯著她的背影,看著她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他總覺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實,剛剛的話更像是幻聽。
直到房門鏗地作響,她拎著行李包都邁出了房門,他才抽筋似得喝住:“站住!”
她卡在門口,沒回頭。
“為什麼是後天?”雷鳴霄的聲音像繃緊的發條一霎爆了開。他掏出口袋裏的那隻破手機,揚了揚,嘴角緊繃著抽抽搐搐卻說不出話來。後天?她是覺得那個男人回來了,她就連自首伏法都有了勇氣?
“因為後天,一切都會重新開始。”莫笑說得釋然。
“和他--也重新開始?”
莫笑聞聲扭回頭。她看到手機,眉梢驚愕地顫了顫,可片刻,她就平靜了,甚至嘴角還浮起一絲微笑。她點頭:“其實,我該謝謝你,讓我看清了我的生活原來就像俄羅斯娃娃,一個謊言套一個謊言。好在……”她澀然一笑:“假的都拆穿了。至少……還有一個是真的。”
“梁肖嗎?”雷鳴霄冷笑,眉宇簇著薄怒陰雲。
莫笑不解地看著他。她實在不懂他的憤怒。她更不懂自己的悲傷。她不懂,為什麼到了這個份上他還在演吃醋泛酸的戲碼。她更不懂,為什麼到了這個份上她的喜怒哀樂卻還要牽在他眉眼的一顰一蹙間。
“你是真傻還是假蠢?他不知道後天回來是接你去自首的吧?哪個男人會要個階下囚?你以為你是誰?他會癡情地在鐵窗外等你五年?嗬--”
嘲諷響起,莫笑才恍然,他不過是想羞辱她,偷窺她的隱私,也不過是想羞辱她。“你以為他不知道除了坐牢,我無路可走嗎?”莫笑問。
她的平靜,最讓雷鳴霄受不了。冷笑凝在了嘴角,他擰得手機屏隱隱哢哢作響。
她曾經那樣愛過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她的愛徹頭徹尾隻是他貶低、嘲諷和羞辱她的砝碼。這刻,莫笑才真真切切地覺得,梁肖說得對,世上沒什麼比欺騙感情更卑劣的。哪怕剛才,在爺爺床前,他都還在欺騙她。她覺得隆隆於心的全是從不曾有過的忿怒。
她噙著淚笑了:“我臭名昭著,負債累累,隨時身陷囹圄,作為女人,的確……沒一樣拿得出手。”她拎起行李包,默默地抱到身前:“可他就是接受了這樣的我。他說,‘最糟也沒什麼好怕的,’三年,他等我,五年,他還等我。他是……真的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