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你在這裏趕不走(1 / 2)

莫笑拂一把臉,黏黏的,沾手。她倔強地吸了口氣,清晨四點的寒氣嗖地襲入心肺,抽得她腦門一陣扯痛。

呼哧呼哧--她舍了蜿蜒曲折的卵石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淌過草坪直奔大鐵門。她隻求趕緊逃離這所宅子,趕緊逃離他。每一腳踩下去,她都覺得腳脖子窸窸窣窣,濕癢裹得腳踝不聽使喚,正如她的心跳一樣不聽使喚。

四下死寂,草坪沾著朝露,映在昏黃路燈下,像極了抹也抹不幹的天淚,而對莫笑而言,這無異於一片沼澤泥潭,困得她忍不出抽泣。

“他是真的愛我!”她忽然想起剛才羞憤難當時衝口而出的這句,她禁不住埋下頭捂住了耳朵。她不懂她為什麼要厚著臉皮扯下這麼個彌天大謊。別說雷鳴霄不信不屑,連她自己都懊悔到恨不得撕爛自己的嘴。梁肖或許現在還對她存了好感,但卻從沒說過半句跟“愛”沾邊的情話,更別說“癡等三五年”了。

她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她懂,這世上除了爸媽和腹中這個不知能不能活下來的孩子,她就再沒別人了。她爭強好辯什麼?不過是落人笑柄而已。她不記得是怎樣從雷鳴霄手中奪過手機,又是怎樣一口氣衝下樓的。她更不想回想那個男人的表情。

當大鐵門吭哧緩緩拉開時,她逮著一條細縫哧溜就逃了出去。從今往後,那個男人和過往的一切,她都要統統甩在鐵窗之外。

她拎著行李包下意識地抱在胸前,嗒嗒嗒嗒一路疾走。那晚,在高晏鄴的別墅,她就想通了,是真通了。與其惴惴不可終日,她情願長痛不如短痛,痛痛快快地來個了結。錢,她不要了,也不還了。牢,早一天坐,債不就可以早一天清了嗎?

東方還不見魚肚白,梧桐樹陰森森的直逼麵門,莫笑低埋著頭,盯著腳尖,默默地走著。下坡道,路燈稀疏,燈光昏暗,直把她的身影一路拽到了近乎坡道的盡頭,重重地砸在路邊的高牆上。

嘀嘀嘀--嘀嘀嘀--

手機響,直嚇得莫笑一個激靈。她止住步子,擊得高牆那頭噶地一聲回音。她低瞥,是那串刻在腦海裏磨都磨不去的號碼。指尖禁不住哆嗦,她匆匆摁下電源鍵。她整個人像極了遭遇滅頂攻擊的刺蝟,慌裏慌張地左顧右盼。她瞟望道路兩頭,空蕩蕩的,一盞車燈都不見。這個時間,揚招計程車幾乎不可能。她聽見自己竟然像隻踩入陷進的兔子絕望地哼了哼。

她隻想趕緊來四個輪子救她逃離生天。她不知道雷鳴霄為什麼還要找她,她也不敢知道。這刻,她才發覺她竟有多怕這個男人。她不敢聽他說話,他一開口就要挖她的心。她更不敢看他,他的每個表情都像在控訴,“像你這麼歹毒的女人怎麼不去死!”

她太了解他,他要想找她,入地三尺都會把她挖出來。她隻想趕緊逃,她哆哆嗦嗦地打開叫車軟件。她張嘴想叫車,屏幕上的小話筒一閃一閃,她卻說不出話。

她……沒地方可去。

歐陽那兒,再去不了了。爸爸新搬的酒店式公寓,天還沒亮,她捶門敲戶,還這副狼狽模樣,爸爸怎麼放心?

她無奈,小跑起來,還衝著話筒胡謅了一個地址。坡道雖不陡,她的步子也小,卻還是奔得氣喘籲籲。

嘶--她總覺得腦後隱隱像響尾蛇在吐著舌頭,又像是車輪碾過樹葉的沙沙聲。她不敢回頭,越發緊了步子。坡道盡頭,耀起一片光斑,越耀越大,是車燈穿透濃霧暈開了高光。

莫笑隻覺得瞳孔劇烈地收縮,像霎時患了雪盲症。就在她眨眼那一霎,她好像是聽到鏗地一聲車門聲,緊接著,她的胳膊落入鐵鉗,整個人慣性地像撞上了一板牆。

咚--行李包砸在地磚上。

“呼呼--”莫笑喘著,呼吸堵在黑夾克的胸前。不用抬頭,她都知道是誰。

“你--還想--怎樣?”她的聲音被粗喘撕作了碎片,“我不是--故意的。”她整個人繃得直直的。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氣抬頭。

他的臉罩在梧桐陰影下,眉骨、鼻翼像被鋼刀鐫過,一勾一刻直剜人心。那雙眸子像被砂布打磨過,透亮透亮,像X光直射心底。

莫笑咬著唇,直盯著他:“殺人……也不過頭點地。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已經……遭報應了。三年……你都等了……,也不差……這三天。你……”她隱隱像聽見嘶嘶聲,似乎是他的目光把她的心給烤焦了。她的視線驀地墜了下去,她耷了瞼,睫毛刷得眼角的淚珠滾落,額角的細汗隱隱冒了出來:“爺爺……沒了,我知道……你很傷心。”

她癟著嘴,嘴角輕輕地一搐一搐,睫毛像被扯得一顫一顫:“我知道……你們……都想……出口惡氣。等我……三天,放我……透口氣,就三天,行……嗎?”